時懷安想了想,讓趙煦然去找彭大掌柜,問問那鳳時春酒如何,彭大掌柜聞弦音知雅意,立即送了兩壇子鳳時春給趙煦然,只說是感謝時少卿能找到殺害彭老爺子的兇手。
趙煦然提著兩壇子鳳時春回來,將彭大掌柜的話轉達,許韞愣了愣:“這般也行?”
時懷安笑道:“不過是效仿寺卿罷了。”
“寺卿并未開口索要。”
“在下也不曾索要,哎呀,許少卿,這春酒,你要喝嗎?”
“來來來,滿上。”
“許少卿,這酒如何,若是覺得尚可,我便分你一……壺。”
“你又不愛喝酒,這般小氣做什么?”
“非也,這是百姓信任敬重我的象征,彌足珍惜,勻你一壇也不是不可,只不過……”
“只要有好酒,以后的案子,好說。”
“許少卿真是仗義,既如此,便勻你一壇春酒吧。”
“來,同飲一杯,一杯就好,今日還有公務,切莫貪杯。”
“這般小氣,你好歹勻一壺給寺卿,寺卿今日特地拿了酒來招待你,你總得贈一份回禮不是?”
“所言極是。”許韞讓人拿了酒壺,當真只分了一壺酒出來,讓人送去寺卿的公廨。
二位少卿往日里互看不順眼,沒想到因為一壇酒相談甚歡,這讓路過的捕快都嘖嘖稱奇。
宴散,許韞微醺,抱著酒壇飄飄欲仙,緩步往回走去,時懷安笑了笑,回了宅子。
顧家姐弟醒后,時懷安便安排了兩個死囚,讓蕓姑易容成顧家姐弟的模樣,風光下葬了。
而這會時懷安回到宅子中,見書房有兩位陌生男女,見到他來都站起身來,笑著看著他。
時懷安素來善于觀察,他看到女子的手腕處有小黑痣,看到男子笑得有些狡黠,試探地喚道:“顧玄虛,青房君?”
女子的笑意更深了,男子頓時垮了臉:“蕓姑騙人,她說她的易容術沒人能看穿的。”
蕓姑從外間走進來,嗔道:“臭小子,方才還千恩萬謝的,這會就說我騙人了?時少卿的眼力,那是一般人能比的嗎?”
這……顧玄虛說不出話來了,時懷安啼笑皆非道:“你們為何要易容,且用的不是人皮面具,而是蕓姑的秘藥。”
顧玄虛直搖頭:“沒法活了,你為何什么都看得出來?”
顧青房道:“時少卿何不猜猜?”
時少卿不假思索道:“顧氏姐弟已死,你們定是要用新的面容身份游走世間,只是不知,你們在此等候,是與我告別,還是留下來?”
顧玄虛已經不想說話了,顧青房正色道:“我們姐弟二人自小就在星宿門中長大,除了執行任務,沒有在外面生存過,我們也不知該何去何從,因而想暫且就在少卿身邊,若少卿不需要我們了,或者我們有了新的去處,便離開,若是覺得留下對你我雙方都好,便留下。”
“好。”時少卿笑了笑,此時不適合問陣法之事,他只看了姐弟二人一眼,并未多言。
“還有一事,既然換了個身份,我們的名字自然是不能再用了,請少卿為我姐弟二人取名。”
取名啊,時懷安不善此道,不過這是書房,要什么好名字沒有?
時懷安順手拿出一部《詩經》來,一打開便是一篇《蒹葭》,時懷安道:“顧玄虛,你就叫顧蒹葭吧。”
什么?顧玄虛以為自己聽錯了,顧青房好整以暇地看著顧玄虛。
時懷安翻了翻書頁,又道:“青房君,你就叫顧燕燕,取自《邶風》的《燕燕》,燕燕于飛,差池其羽。”
“顧燕燕,哈哈哈——”顧玄虛毫不留情地大笑起來。
顧青房只覺自己的拳頭有些發硬,時懷安繼續翻看書頁,又道:“要么顧采薇也尚可,還有顧子衿……或者顧甘棠……”
顧玄虛怕被阿姐揍,捂著嘴笑個不停,只聽時懷安又點他的名字:“……顧玄虛,這顧鵲巢,顧蚍蜉,顧白駒,顧魚藻……都尚可入耳,要不你……”
顧玄虛張大了嘴,沒想到時少卿對取名一事如此隨心所欲,蕓姑道:“少卿,你若不擅取名,可以直言相告。”
顧青房則是上前直接奪過書來,道:“時少卿日理萬機,取名之事就不勞煩少卿費心了,我們自己來便可。”
“好。”時懷安含笑看著他們,早如此不就好了。
看姐弟二人爭搶書冊,時懷安好意提醒道:“這兒滿屋子的書,都可選,不必拘泥于一本。”
顧青房一掌推開顧玄虛,顧玄虛只得去找別的書,時懷安和蕓姑一前一后的離開了,時懷安想到他們二人愿意留下,松了一口氣。
他幼時得高人批命,那高人道,若是遇到同他一樣,左右手腕上都長了一顆小黑痣的人,便是他的貴人。
時懷安原先不信,怎會那么巧,會有兩個人同樣位置上都有痣,直到他看到了顧青房手腕上的痣。
無論真假,遇到便是緣分,能留下自是好的,況且還有諸多疑慮未解,還是留在身邊觀察為妙。
謝行之來了,他道:“問清楚了,楊尚書那酒,是在平康坊的紅綃閣赴宴時,那里的都知贈的,他沒舍得喝,不知其中滋味。”
時懷安思忖道:“不知只有楊尚書的酒中有寒食散,還是這紅綃閣的酒,都有寒食散。”
謝行之道:“叫上許韞,去紅綃閣一探。”
時懷安道:“許韞微醺,不宜出門,我叫上我的助手同行。”
“你何時多了個助手?”
“方才。”
“方才?”謝行之瞪眼。
趙煦然有差事,陸邕在整理卷宗,時懷安叫來顧氏姐弟,二人裝作不熟識的模樣對謝行之拱手:“見過寺卿。”
謝行之瞇眼打量了二人一眼,看著時懷安,時懷安清咳了一聲,道:“這二人是我的助手,名諱是……”
時懷安示意他們自己回答,顧青房道:“見過寺卿,在下白萋萋,這位是舍弟白未晞。”
顧玄虛有些心虛地笑了笑。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鬧了半天,用得還是《蒹葭》嘛。
謝行之點頭道:“二位的名字倒是有意思,既然隨了大理寺少卿,自是要勤勉上進,謹言慎行,勿要給少卿和大理寺蒙羞。”
“是,多謝寺卿提點。”顧氏姐弟鄭重抱拳應是。
“走吧,去紅綃閣。”時懷安的一句話,讓顧氏姐弟躊躇滿志邁出去的腳一頓,轉頭看向他,目光中意味不明,時懷安繼續道:“……查違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