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中僧人不知寒食散,他高力士卻是知曉的,這東西固然能讓人舒坦,卻也害人不淺,若是嫌命長,可以吃一吃,只是這東西不是早就禁了嗎?為何還會出現?還是出現在他的寶壽佛寺里,這是要置他于死地嗎?
時懷安道:“并未平白無故,這已經是今日第四樁案子了。”
“怎么,先前已經有三個人遇害了?”高力士驚詫。
“是,這四樁案子是否有關聯,尚未定論,不過,這長安城中寒食散橫行,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確實,待雜家回宮,便奏請陛下,加強管束。”
“總管英明。”
“這幾樁案子,還要盡快查出兇手才是。”
“是……總管,可否借一步說話。”
高力士聞言看了時懷安一眼,見他眉眼疏淡,無喜無悲,便朝主持抬了抬下巴,主持會意,向后退開了幾步。
時懷安低聲問道:“總管,上回所見隱在宮中的那位朝元星君,可信嗎?”
高力士沒料到時懷安會問這個,他心知時懷安素來忠心又謹慎,不會隨意詢問,思忖片刻,便道:“不知時少卿可否聽說過星宿門?”
時懷安只道:“據說天子豢養了一群暗衛,皆出自星宿門。”
“不錯,上回見到的紫袍人,便是星宿門門主朝元星君,星宿門成立已久,其內成員雖時有更替,但都是忠心耿耿提陛下辦事的。”
時懷安點了點頭,欲言又止。
高力士便道:“有何疑慮,少卿不妨直說。”
時懷安道:“這次死的四人,其中寺中的僧人腦后有白虎的紋樣,其他三位死者的情形,我已派人去查探,若是他們的后腦也有紋樣,恰好能湊齊四象……”
高力士先是迷蒙,后來很快反應過來道:“你早就知曉朝元星君的身份,也知道星宿門中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類別,否則你不會有此番憂慮。”
“是,還請總管恕我欺瞞之罪。”
“你是擔心有人要對付星宿門。”
“或者,星宿門有所安排?”
高力士一驚,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人心么,總是會變的:“少卿的提醒,我會放在心上,還請少卿盡快查清案情。”
“是……總管,不知陛下自那日之后,身子如何?”
“太醫日日都來診脈,身子倒是無礙,只是精氣神不如之前,陛下總擔心余毒未清,乃日夜憂思所致……”高力士的聲音越來越低,話語之間滿是憂慮。
“不若再請鬼醫入宮,替陛下開些滋補的方子,陛下身子見好,自然就相信毒已清得徹底了。”
“倒也可以一試,待此案了結,你便請鬼醫來吧。”
“是。”
“雜家這就回宮了,這幫僧人也是,這點小事,還興師動眾地……”
話未落音,變故自生,不遠處的主持突然持刀暴起,速度太快,根本沒人反應過來。
“哧啦——”一聲,匕首已經劃破了高力士的衣衫,匕首狠狠刺向高力士的胳膊!
護衛們聽到響動紛紛向此處趕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匕首離胳膊只有半寸!
這時,另一柄長刀已至,擋住了匕首的攻擊,匕首立即變換方向,再次劃向高力士,高力士只來得及后退半步,便被匕首劃了一道,鮮血飛濺!
主持冷笑一聲,立即將匕首合上,向外奔去,寺院的墻頭近在眼前,主持的速度越來越快,就在他要飛身上墻之時,胸口一痛,他下意識低頭,原來是長刀穿胸而過。
主持面上的笑意漸漸苦澀,他原本就做好了事敗的打算,不想成功離自己太近,唾手可得,給了自己莫大的希望,沒成想,還是要死的。
胸口被穿透,內勁已泄,他無法飛身過墻了,他只能在下落的瞬間,將匕首扔出墻外,而自己重重地跌落在地。
長刀穿過右胸,避開了心臟,對方并不要自己死,因為他們還有很多話要問,可自己什么也不能說,落在高力士的手上,嚴刑逼供之后,自己的下場也會非常凄慘,還不如直接了斷。
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他扶著胸口前的刀背,狠狠地按下,刀很鋒利,能開膛破肚,他感覺半個身子都沒了只覺,漸漸喘不過氣來,很快,便沒了聲息。
時懷安快步上前,聲音急促:“快,快過墻看看。”
趙煦然領會,三兩步上墻,又躍下,時懷安則是過來查看主持,已經死了,他見到主持身上露出來的皮膚太過年輕,根本不像是六七十歲之人,便查驗了主持的面部,果然是戴了東西。
時懷安將主持面上的人皮面具揭下,露出一張陌生的臉,趙煦然又翻墻回來道:“匕首不見了。”
“會不會是掉落在何處?”
“地上有人奔走的鞋印,到樹林那邊就不見了。”
有人接應,且借樹林遁走了,時懷安回到高力士身邊查看,傷口無毒,也不深,時懷安想起,方才刺客將匕首放進了刀鞘,又扔給接應之人,他道:“刺客假扮主持在此等候,就是為了要獲取您的血。”
高力士面如沉水,有內侍在替他包扎,他不看傷口,只看時懷安道:“要雜家的血做什么?”
時懷安想著這幾樁案子,想著立春那日,道:“或許當做祭品,或許為了完成陣法?”
“總之沒好事兒,時少卿,務必盡快查出兇手的目的,阻止他繼續禍亂長安。”
“是。”
高力士的心緒不寧,很快回了宮,時懷安帶人在寺中搜尋,最后在主持房中的衣柜內找到了被綁成粽子的主持,主持是昨夜被人打暈后替代的。
今日之事究竟是為了高力士出宮,還是布陣取血雙管齊下呢?
顧青房與顧玄虛回來了,顧玄虛拿出幾張紙來,遞到時懷安面前,道:“那三人的后腦上確實有圖騰,你看,都拓下來了。”
顧青房在一旁解說道:“舞伎頭發中的紋樣是屬火的朱雀,波斯酒商是屬水的玄武,何藥師是屬木的青龍,僧人是屬金的白虎,確實是陣法,只是這次的地點和時辰都無關聯,只是獻祭四個人給四象神靈。”
時懷安問:“獻祭是否需要獻祭者自愿?”
顧青房點頭:“確實。”
時懷安道:“這四人或自愿或被迫服下寒食散,致使人歡愉又昏沉,在夢魘中收到兇手的暗示,在兇手的布置和引導下,自己走向死亡。”
顧氏姐弟相視一眼,都有些驚訝,時懷安看了這二人,道:“這次的陣法比起之前的,布陣方式應該更簡潔一些,青房君竟然尚未察覺,作案手法也不難猜,顧玄虛你也并未堪破,你二人,可是有什么事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