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懷安冷眼旁觀無所作為,不過是在拖延時間,他武崇敏只有一人,想要除去他并非難事,可天子不能不明不白地歸朝,他要當眾揭穿他的真面目。
當時懷安確定這天子是歹人假扮之時,便看出他并非易容,他能倚仗的便是袁家的奇門之術,袁客師必定是用了奇門之術將他的容貌行止弄得和天子一般無二,他為了保住秘密,鳩殺了袁客師。
袁客師的符咒太過難解,顧青房此時正在盡力破除,她取了袁少錚的血,以此為引,一層一層解開咒法。
此刻殿上之人也一點一點覺得有些不適,很快,底下有官員低呼,其他人都大著膽子抬眼看去,卻都驚訝地發現,龍椅上那人的面容在一點點的變化,一點點地變成陌生的模樣,他們又下意識看向下站著的那位,那位神色如常,只盯著龍椅上之人。
眾官再次抬頭看去,龍椅上的那位,面容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可那模樣竟與陛下有幾分相似,有老臣顫顫巍巍地走近,難以置信地看著龍椅上之人,喃喃道:“武……武家的……小子?”
有一位認出,就有兩位,三位……
“那是……昔日的太平公主之子?”
“長子,武崇敏?”
終于有人叫出了那個名字,龍椅上的武崇敏看著底下的眾官指著自己議論紛紛,竊竊私語,好似自己是什么可笑之人,而天子立在其中,看著自己的眼神中好似帶著戲謔和鄙夷。
武崇敏知曉這符咒失效了,他到底還是輸了,他忽然笑了起來,帶著癲狂,聲音起伏,忽大忽小,眾官見此人如此瘋癲,都自發地護在天子身前,怕這兇徒暴起傷人,秦伯遠收到高力士的指令,帥金吾衛進來保護天子與眾位官員。
武崇敏笑夠了,他好歹也住過皇宮,坐過龍椅,主持過朝政,他好歹當過天子了,既如此,便沒有什么遺憾了。
他看著底下目露戒備與厭惡神色的眾人,快速從懷中取出一張符咒吞下,然后冷聲道:“我武氏崇敏以血為引,以命為咒,我詛咒,他李唐天下延續不過百年,便要覆滅!我詛咒,十年之后,大唐便要經歷戰亂,生靈涂炭,民不聊生!我詛咒,詛咒他李三郎死于戰亂,屆時眾叛親離,不得好死……”
武崇敏的雙目瞪得幾乎脫眶,他緊咬著這個死字,不肯松口,突然七竅流血,后退幾步,跌坐在龍椅上,雙目圓瞪,不再動了。
此情景太過詭異,武崇敏的死狀讓人不寒而栗,百官都驚懼不已,片刻后,才想起恭迎圣上歸朝。
天子回歸后,第一件事便是查處星宿門之事,武崇敏算是慘死,又是太平公主之后,世上再無其他親眷,便不再追究,星宿門中的暗探掌握了太多的秘密,除顧氏姐弟外,一并處斬。
至于梅妃,天子確實見了她,不得不說,時懷安猜測的很對,天子無論如何也要問一聲緣由,沒人知曉他們究竟說了什么,只是梅妃被終身圈禁,永生不復相見。
另外星宿門中還有一人,北斗星官在逃,據顧家姐弟的形容與時懷安的分析,北斗星官應該就是失蹤的樂師周言禮,顧家姐弟以為他從不出星宿門,哪知他只是營造出這樣的假象罷了。
武崇敏經營這么久,觸手眾多,天子不信朝中之人無人與他勾結,查察逆黨之事,便落在了大理寺身上。
至于那些白猿,已經不成氣候,便由他們自生自滅。
大理寺與金吾衛此次有功,領了賞,顧氏姐弟將功抵過,天子允他們更名改姓后留在時懷安身邊。
處置完星宿門之事,鬼醫蕓姑再次為陛下診脈,只道蠱毒已解,多加調養便可。
起初分析,給天子下厭蠱血咒的不外乎袁少錚與武崇敏,如今這二人皆已身死,無論誰下的蠱,都已經傷不到天子了。
武崇敏臨死前當著文武百官下的詛咒,多多少少還是讓人心中犯怵,天子更是專程將時懷安與顧青房召進宮中詢問:“那賊子臨死前的詛咒是真是假,可否能解?”
顧青房目光微動:“那是袁客師給的符咒,威力強大,那詛咒,怕是真的。”
天子自是也知曉了袁客師在星宿門躲藏了幾十年,當初袁天罡那般神通,其子袁客師也是能頗有能耐,聽顧青房這般說,天子頓時入泄了氣一般,癱軟在那。
高力士急聲問道:“聽聞顧相師也是精通奇門之術,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聽到此言,天子也抬起頭來,看向顧青房,顧青房卻垂頭思索著,猶豫著,時懷安清咳了一聲,顧青房這才道:“有是有,不過只能交換。”
這個有字讓天子心生希望:“顧相師,這交換是何意?”
“那武崇敏說十年之后會經歷戰亂,又說您會死于戰亂,若是將十年之期變為五年之期,您便可以逃過戰亂,您,要換嗎?”
這這,聽聞此言,天子,高力士,時懷安都愣住了,還能這般交換嗎?
高力士與時懷安都忍不住偷偷打量陛下,這是讓大唐提前進入戰火換自己茍活,陛下會如何選?
天子的目光熱切:“朕換,提前五年,換朕逃過戰亂。”
顧青房神色平靜:“好,即便逃過戰亂,不過多活兩年,您當如何?”
在場三人都是一驚,時懷安心中焦急,這般直說天子的壽命,顧青房不要命了嗎?
沒想到天子的雙目迸發出無數地光亮來:“是否還可以交換,可以增壽?”
顧青房的聲音帶著些蠱惑:“是,武崇敏說李唐天下延續不過百年……可據我推算,大唐國運至少還有兩百年,若是,您想要增壽,就得用大唐國運來換,您,要換嗎?”
這是要用后世子孫來換自己茍活,陛下想都沒想道:“換,朕換,只要能多活幾年。”
顧青房神色冷然,聲音冷冽,如同來自陰曹地府使者,她道:“如此,李唐天下延續一百多年,便要走向覆滅,五年之后,燃起戰火,您背井離鄉,眾叛親離,逃過戰火后,歸來還有幾年壽命,這便是您想要的嗎?”
天子也不禁渾身一顫,脫口而出:“是。”
顧青房拿出了符紙,用自己的血寫寫畫畫,隨后抬手一揚,符咒在天子面前消失,在場的三人皆是一震。
顧青房抬眼抱拳,轉身離去,時懷安反應過來,道:“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