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尚未完全亮起來，外面便早早地響起了鞭炮聲。

“鯉兒，幫我快些更衣吧，要早些去給時老爺和時夫人請安拜年呢。”江瑤已沒了睡意，想起拜年是要早些才是的，便也喚起了外間的鯉兒。

“是，小姐。”鯉兒將昨日鋪子送來的新衣拿了來，是件桃色的襖子，又在領口和袖口襯了白色的毛。江瑤素日里總是偏好藍色、青色的衣裳，這件衣裳的料子還是在時華的一再肯定下才買下來的。

“小姐以后也該多穿些這種顏色，襯的小姐的氣色更好了。”

桃色映在江瑤的面龐上，她的皮膚是冷白色的，如今倒紅潤了起來。

“鯉兒慣會哄我開心的，”江瑤笑著捏了捏鯉兒的臉蛋兒，“你也去換新衣裳，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接連下了幾場雪，江南的冬天更冷了幾分，石板路也有些潮濕，若不留神便是要滑倒，因此一路上鯉兒和江瑤互相扶著手往時華房中走去。

時華也早早收拾好了，穿著大紅色的襖子，仔細編著又盤起的發間隱隱露出紅色的絲帶。

“新年好啊，江瑤！”時華笑著像江瑤迎來。

“新年好，時華。”江瑤與時華挽住手。

“果然！這顏色很襯你！”時華道。

幾人一路玩笑著，轉眼間便到了前廳。

時閱早早便來請了安，正與時老爺和時夫人坐在廳中說話，忽聽得一陣熱鬧，側著頭像廳外看去，幾日的落雪讓廳兩旁的樹葉已然落了大半，因著江南的氣候終歸不如北方那般寒冷，雪落下便融了，院子看起來倒頗有冬日蕭條之感。少女們衣著鮮艷走進院子，好似瞬間將院子點亮了一般，帶來了些許生氣。

那一抹桃色讓時閱有些移不開眼，粉紅的色彩讓他想起了北方迎雪傲立的紅梅，“卻是第一次見她穿的這般鮮艷。”時閱心中不禁想著，思索著又見她幾人已經走進屋內，便收回了視線。

“華兒祝父親、母親新的一年身體康健，萬事如意。祝哥哥學業有成，前途似錦。”時華向時老爺與時夫人拜了年。

江瑤也緊隨其后，與眾人拜了年，才與時華坐在一邊。

“夫人，戲班已經遞了戲單進來。”阿玉來到前廳道。

時夫人看了看，微笑道，“我們不甚懂得哪出戲好，瑤兒，你且來看上一看。”

“母親，我也要看看。”時華也起身去看。

時華選了幾出，又叫江瑤選，江瑤說起來也沒聽過幾出完整的戲，便也拿不定主意，唯恐選了不合時宜的來，只出聲道，“倒不如叫他們選好的唱來。”

“也好，話不定還有些驚喜呢！”時華開心道。

新年熱鬧非凡，時間也過得快了起來，不多時，戲班的人便已經到了前廳。

“沈池給老爺、夫人、少爺、小姐拜年。”沈池拱手道，沈池身后是戲班眾人，皆提著箱子或是器樂，站在沈池身側的是沈漣和一個男孩子，江瑤看這男孩子有些眼熟，便想起來好似是上次在慶華園見過的。

“這是我弟弟沈漣，和我的徒弟和嘉。”沈池介紹道。

“是哪兩個字？”時夫人問道。

“回夫人，是和睦的和，嘉獎的嘉，是師父起的。”和嘉上前答道。

“名字是極好的，今年有幾歲了？”時夫人又問道。

“十二歲了。”和嘉恭敬的立在一旁，來時家之前，師父囑咐過他，是萬不可失禮的。

“是個模樣好的孩子，”時夫人命阿玉端了些糕點果子來給和嘉，又問道“可會唱些什么了？”

“只學了《游園》。”其實和嘉原學了不止這一出戲，但他覺得只有這出戲唱的最好，便如此答道。

時夫人點點頭，阿玉便帶了戲班去準備的院子。

阿興一大早就帶著小廝們換了各處的春聯，現下也沒什么緊要事了，便在廚房和院子里幫幫手，正遇上阿玉和戲班眾人。阿興不禁有些好奇，此前和少爺在京城原是沒見過這些的，少爺的心思全放在學習和練武上，不曾有這些愛好，因此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玉姐姐，這可是要準備戲了？”

阿玉被突然的話語嚇了一跳，抬頭望見是他，又想起昨日時夫人所說的事情，說話竟也有些磕巴起來，“是...要準備了。”

“如何我看見的都是男子，前幾日聽小姐們說的戲，好像是杜麗娘還是什么的個人物，杜麗娘該是個女子的吧？”阿興問道。

“可不，便是他二人之一演的了。”阿玉說道。

“男子扮演女子啊？！這倒是奇了！”阿興感嘆道。

阿玉原來只當他是個弟弟般相處，也不覺得什么不自在，打昨日起好似心里發生了些變化，今日也不愿與他多說話了，更想著快些回去時夫人處，也就沒再理睬阿興，反倒匆匆走了，這便叫阿興覺得十分奇怪，如何玉姐姐今日不愛與他說笑了。

年飯已經擺滿了一桌，眾丫鬟也侍立在一旁，如今只待時家的親友安家眾人來，便可以入席了。

“舅舅，舅母，是我們來遲了。”安澄朗與安霖瑯進了門，安澄朗道，“前日里落了雪，母親又有些畏寒，便叫我兄妹二人來感謝舅舅和舅母邀請，父親與外祖母便留在家中陪母親一起過節了，還請舅舅和舅母諒解。”

“一家子人何來諒解一說，自然是身體要緊，過幾日再熱鬧也不遲，回去了只代我們向你父親母親和外祖母問好。”時夫人一邊同安澄朗說著，一邊將安霖瑯攬著坐在自己身邊。

眾人這便入了席，戲也就開場了。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沈漣一出聲，原本熱鬧的院子僅靜了一瞬，便又有叫好聲、掌聲和細語聲交雜在一起熱鬧起來。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殘垣。”今日沈漣身旁的小旦不是沈池了，換做了沈池的徒弟和嘉。和嘉年紀尚小，身段唱功卻與沈池一個模子刻出來般，只是更多了些小旦的可愛和俏皮，引得在外侍候的丫鬟和小廝也向內望來。

江瑤和時華二人湊在一起，一邊看又一邊說著些悄悄話，時而歡笑著，時而又專注的聽著，時閱的目光也在不經意間頻頻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