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何少,名字就叫何紹,最近一年突然在成州冒出來的紈绔子弟。他父親何震手上有些兵,早前占了一個垂州小縣,年前進的成州,父子兩人一直想拜寇大帥的碼頭,總尋不到機會,不過近來,似乎有傳言說何紹搭上了寇家大公子寇懷瑜的關系。
瞿良褚打完招呼,并未等對方回禮,朝同桌的人點了點頭,便往舞池那邊去了。
“寇小姐。”瞿良褚來到寇懷君身邊,等她身邊的人散去,他才出聲,朝她伸過去一只手。
寇懷君回頭,微笑著回握住他的手,“是瞿公子啊。”
瞿良褚松手后,壯著膽子指了指屋外掛滿白色水晶燈的草地,“我可以請你,去那邊坐坐嗎?……當然,如果你覺得唐突的話,算我失禮。”
寇懷君卻展顏一笑,掌心向上,微微前伸,“瞿公子盛情,請吧。”
瞿良褚并不知道,今天這場高朋滿座的晚會,寇懷君正是為他而來。他還沉浸在寇懷君答應同他單獨相處的喜悅里,扶著絲絨椅背,等寇懷君落座,自己才回到另一邊坐下。
“你……”,瞿良褚抬手把桌上的新酒推給寇懷君,但立馬又道:“我剛想起你不喝酒,抱歉。”
寇懷君看著他的眼睛,輕輕搖了搖頭,“不要緊,我坐坐就走,也不想壞了主人的興致。”
瞿良褚被寇懷君毫不避諱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他趁舉杯的間隙,低頭掃了一遍自己的穿著,直到并未發現有什么失儀之處,才悄悄松了口氣。
兩人隔著一張小桌,寇懷君身上的香氣隨著晚風,飄進瞿良褚的鼻腔,他看著她戴了絲絨手套的纖細手指敲在翹起的膝蓋上,感覺自己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跟著手指的節奏,時而安靜,時而跳動。
這時他想起剛才在里面,何紹對寇懷君的輕嘲言語,不由心疼起她來。整個成州都知道她捧著曲香云,可她一月未露面,曲香云便跟了孀居的孫太太,背棄了她。
雖然不敢有人明目張膽的在寇懷君面前說什么,可背地里,酒桌茶會上,眾人沒少拿這件事說笑。
瞿良褚不確定寇懷君有沒有聽到過這些流言,但他出于自身的立場和情感,還是忍不住出言寬慰。
“寇小姐,我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場合見你,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不過,你要是聽到什么不該聽的話,千萬別入耳,別委屈自己。”
寇懷君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臉上的笑意逐漸變了,她知道瞿良褚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她應該覺得瞿良褚的關心有些可笑,成州的流言從未斷過,今天是自己,明天是別人。
她豈會在乎旁人說什么。
剛好這時候沈寄同過來,附耳跟寇懷君說了什么,她再抬頭時,又換上了那副迎來送往的親切的微笑。
“多謝瞿公子良言,聽聞您最近也開始接手家里的生意了,我先在此賀過,祝瞿公子風生水起。”
瞿良褚沒想到寇懷君竟會關注他的事,頓時笑逐顏開,紅著臉點了下頭:“那以后,還請寇小姐多關照。”
“不敢當。”寇懷君起身,望向另一邊朝自己走過來的宋家小女兒宋可星,起身同瞿良褚告別,“我先失陪,瞿公子自便。”
瞿良褚也起身送她,看她走過人群,同宋可星握手言笑。
望著人群里優美從容的身影,瞿良褚心底突然泛起一陣悔意,他惱恨自己今晚的自不量力,居然妄圖用三言兩語去安慰一個根本不需要他安慰的人。她是寇懷君啊,人人懼威的三爺,她怎么會在乎一個吃里扒外的戲子,還有他這么一個一事無成的蠢人。
寇懷君跟宋可星寒暄過后,便遺憾告辭,說自己吃藥的時間到了,家里傭人已經催了好幾遍,實在不便久留。
她挽著沈寄同從宋家出來,上了車,兩人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陣,寇懷君輕喘了一口氣,淡淡道:“不是他。”
沈寄同略有些失望,不是瞿良褚,那目前能追的線索就斷了。
“我會繼續查。”沈寄同捏了捏寇懷君的手。
寇懷君心下知道,這次丟的東西,大概是找不回來了。
“既然不是瞿良褚,那之前,又是誰放出的消息,說他一直對我懷恨在心,故意把禍水引到他身上。”
沈寄同因為自己受別人誤導,以至連累寇懷君親自出門交際,還讓瞿良褚鉆了空子借機攀談,心中很是懊喪。
“看來,是瞿良褚新露頭角,有人容不下他,不但弄走我們的東西,還妄圖嫁禍,想借你的手除掉瞿良褚。”沈寄同說。
寇懷君深以為然,“跟瞿家生意上有沖突的并不多,你小心去查,瞿良褚那邊,我也不會輕易相信,我會繼續留意。”
“……是。”
“至于那條線,暫時先別走了。”
“好。”沈寄同溫聲道:“是我沒用,連累家里丟了東西,如今還要你親自出面,與姓瞿的虛與委蛇,受盡委屈。”
寇懷君側首,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沈寄同緊繃的臉,懶聲道:“不過丟了兩件東西,怎么急成這樣,難道我還要讓你以死謝罪不成。”
沈寄同聽著寇懷君的調笑,眼瞼低垂,望著寇懷君的手出神,“可此番并非丟兩件東西這么簡單,他們下手如此精準,絕非偶然,我們辛苦維系多年的線路,也沒了。”
“行了,回去把你這副樣子收起來,別嚇著阿順阿昌他們。”
“是。”沈寄同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沈寄同又想起一事,便道:“君君,大帥壽辰就在這個月初五,近幾日事忙,禮物我……”
“無妨,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親自準備。”寇懷君打斷他的話,合眼靠在身后的車座上。
沈寄同的嘴唇輕微有些顫動,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給寇大帥的禮物他早就準備好了幾樣,剛才提起,只是想請寇懷君最終挑選一件作為賀禮。
可寇懷君顯然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他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