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1986年的冬天都快過去了，卻還是特別的冷，可對郭家來說，迎來的1987年卻是一個其樂融融的春天，因為不僅郭家的小孫子春冉出生了，而且二女兒艷敏的婚事也定在了春暖花開的季節。

這天星期天，衛國照例要去勝利的廠子里干活，因為是農歷三月初一，所以淑敏早上帶著女兒去寺廟里燒了香以后，就帶著女兒來娘家商量妹妹的婚事。盡管住在同一個城市，因為大女兒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所以曾玉蓉幾乎沒有去過大敏的家，只有每個星期天女兒帶孩子來，才有時間和她說說家里的事。這天，她正在里屋找東西，就聽到背后外孫女喊著一聲“姥姥”，曾玉蓉轉過頭，驚喜地說：“咦，我怎么沒有聽見你們進來。”

淑敏也隨后進了里屋，只見紅敏裹著被子，臉朝墻躺在床上，連她們娘倆來也一動沒動。菁菁看見三姨這個樣子，悄悄地走到窗戶下面，坐到凳子上，大氣也不敢出。曾玉蓉過去把黑白電視打開，對外孫女說：“想看哪個臺，自己調。”電視里播音員正興高采烈地播報著“……聲明確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將于1999年12月20日對澳門恢復行使主權……”菁菁也看不懂，想去調臺，又沒敢動。淑敏走到床邊，輕輕地掀了掀被角，看紅敏閉著眼睛沒有動，就坐在床邊輕聲地問：“這是咋了？生病了？去衛生院看了沒有？”

“別管她！”說著，曾玉蓉去了廚房。

淑敏趕快跟了去，正在小房間寫技校作業的霞敏從房間出來，關了電視，拉著菁菁說：“走，小姨帶你下樓玩。”

進了廚房，淑敏就拿過抹布開始擦洗灶臺，嘴上也沒敢直接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心里盤算著該怎么問才好。曾玉蓉心里憋得一堆火，想跟淑敏說，又不想讓她擔心家里的事，兩個人半天都沒說話。

“這灶臺就得勤擦，要不然不容易擦干凈，等二敏結婚的時候，看著不好看。”淑敏嚓嚓嚓地刷著灶臺上的油膩。

“你每個星期來都是干這些活，也不能給家歇歇……”曾玉蓉的喉嚨里憋著什么東西。

“你平時還得帶孩兒，我來了反正沒事，每個星期擦一次……小美跟建設帶著孩子回娘家了？”淑敏伸頭往建設小兩口的房間看了一眼。

“我看兩頭都是你干。她是兩頭都不干！”曾玉蓉邊擇菜邊抱怨。

“誰叫我兩頭都是老大呢！她家還有個姐，也輪不到她回去干活。”淑敏微笑著說。

“天天早上你爸給他倆做好飯叫幾遍倆人才起，白天晚上都是我摟著孩兒，啥也不用她管。”

“她不是沒奶么。再說了，她帶孩子你還不放心呢。”

“唉……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啊！”說著，曾玉蓉終于還是撐不住緊繃的情緒，手里拿著擇了一半的菜，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圓墩兒上。“哪個也管不了啊！”

“要我說……紅敏跟賀陽的事……就順其自然吧……”淑敏頭也沒有抬，手也沒有停。曾玉蓉拿著手里的菜，眼睛惆悵地看著前方。“絕食四天了，啥也不吃，水也不喝。說不叫賀陽進咱家，就不吃飯……”

“算了吧，媽，別跟她較勁兒了。以后他倆要是真的成了一家，你也別因為這跟女婿結了仇家。他倆過得好，過得賴，都是她的命。”淑敏停下手里的活，轉身接過母親手里的菜。“人的命，天注定！

“唉……”曾玉蓉扶著旁邊衛生間的門框，費力地站起來。“你去給她說吧，二敏回門的時候叫她把賀陽叫來。我下樓給你爸說，叫他再去買點菜。”說著，曾玉蓉推開門出去了。

淑敏看著膝蓋疼痛的母親一瘸一拐地走下樓，進了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