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即將進入臘月。這天下班前，淑敏正在休息室準備換下工作服，同車間的好友白彩霞也進來換衣服，見屋里只有她倆人，便湊近淑敏悄悄地說：“你們李家那個老姑娘的事，你聽說了嗎？”

淑敏猛地一聽，有些詫異。俗話說，好事不出門，丑事傳千里。這白彩霞這么神秘地湊過來問她，想必不是什么好事。她既然嫁到了李家，李家的顏面便是她的顏面，所以故作淡定地說：“你說衛紅嗎？沒聽說什么。”

“你還不知道啊。”白彩霞湊得更近一點說：“我也是聽說的，她現在好像正跟沈啟生談著呢！”

淑敏心里一驚，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沈啟生她是知道的，跟衛紅一個車間上班，年齡跟衛國差不多，前兩年離異后帶著一個跟李菁差不多大的兒子一起生活，暫不說模樣配不配得上衛紅，只說離異這茬兒，即使衛紅三十一歲算得上老姑娘了，就算找個離異的，也好過這離異又帶著孩子的。更何況，沈啟生一家跟她娘家住一個家屬院，早幾年那些事就算她嫁出去多年也都清楚。單不說沈啟生那個娘是個有名的臭嘴，愛罵人，只論他那個出了名的厲害前妻，人送外號“虎妞”的。早就知道當初他倆離婚是因為“虎妞”在外頭掛了人，可偏偏沈啟生又不愿離婚，最后被“虎妞”拿掃帚打得鉆床底下不敢出來，這才同意離的婚。聽聞離婚前癡情的沈啟生還擱下一句話：“你要是以后過得不好，還回來找我。”這件事全家屬院幾乎都知道。要是那“虎妞”離了婚再走一家好好過日子，淑敏也不至于為衛紅這么犯愁，偏偏她自己為別的男人鬧了離婚，又單挑著過了這兩年。這要是沈啟生真的和衛紅好了，就衛紅那好脾氣勁兒，那“虎妞”還能讓他倆有好日子過嗎？淑敏的頭有點大了。

“你可別亂說。”淑敏邊換衣服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她是大嫂，一個外人在傳她小姑子的丑事，孰近孰遠，她還是能分得清。“遠近傳進我婆婆耳朵里，你看她會不會尋你家罵你。”

“我也是聽別人瞎說的。”白彩霞知趣地說。“你當我啥都沒說。”

“我先走了啊。”淑敏匆匆換了衣服。她要先回娘家一趟。

一進門，母親看她忽然來了，一邊說讓她晚上在家吃，一邊爬上床用手在床頭褥子下面翻出什么東西塞進褲兜里。“不用了，我就是拐過來看看家里有啥事沒有。我等下就走，家里還等我吃飯。”淑敏從廚房拿過菜筐一邊幫忙擇菜，一邊跟母親閑談。

“這‘虎妞’怎么也沒有再嫁？”淑敏裝作若無其事地跟她聊起八卦。

曾玉蓉邊擇菜邊說：“那誰知道，畢竟有個兒子不好嫁吧。她那個勁兒誰不知道，誰敢娶她啊！也就沈啟生老實，她又嫌棄。”

“那沈啟生帶著兒子也不好找。”淑敏淡淡地說。

“好像……好像他那個兒子現在大部分時間跟著他媽了。可能放假了接過來吧。”曾玉蓉只當是母女倆閑聊，也沒放在心上。

“家里沒啥事我就回去了。”淑敏提了包就走。

“星期天放假了來吧。”曾玉蓉站起來就送。

“快過年了，你還不知道李家，一到春節從初一到初七，天天都有客，今年恐怕衛娜領著孩子也要在家過年，人又多了兩口，我婆婆現在就開始備年貨了。”淑敏邊走邊說。

“他們家親戚多，都是你倆忙活。”曾玉蓉有些心疼女兒。

“我看吧，有時間我們就來。”淑敏怕母親不高興，寬她的心。

將走到門口，母親從褲兜里掏出來一張五十塊的大票子，趁淑敏不備，一把塞進女兒的提兜里。淑敏連忙往外掏，卻被母親一把死死地攥住提兜口：“快別拽了，等會兒再讓你爸回來看見。”

“媽，你看你，我有錢。”淑敏也不敢硬拽，怕把母親拽倒。

“這是提前給李菁的壓歲錢，到時候他們都來了，就沒法給了。快收好，別掉了。”淑敏知道，雖然到了正月初二那天老兩口給孩子們的壓歲錢都一樣，這是母親特意多給的那份，怕家里人說她偏心，只好偷偷給，她也知道母親的心思，總是為她早年沒出嫁之前擔著全家的擔子感到愧疚，所以便領了母親的心意，把錢收起來回了婆家。

將近年關的一天，衛紅輕聲喊了聲“嫂子，我給你說點事”，把淑敏悄悄叫到了里屋，淑敏會意，知道她估計是要說沈啟生的事。兩個人便分別坐在既能看見窗外，又能看見門外的地方。衛紅果然把她和沈啟生的事全盤對嫂子講了一遍，并且表達了兩個人要結婚的想法。當聽到兩個人是經人介紹認識的，淑敏暗暗在心里罵了一遍這介紹人，又感到這真是造化弄人，緣分著實讓人捉摸不透。

“衛紅啊，當初那個李源，只不過領了一回證，既沒辦酒席，也沒孩子，你死活不愿意，這沈啟生還有個兒子，你怎么就愿意了呢？”淑敏想不明白，這長得最漂亮的李家老二，怎么千挑萬選就選了沈啟生。

“李源離婚的事，當初是瞞著我的，就算沒有辦酒席，也不該從開始瞞著我，這是騙。沈啟生離婚的事，我從開始就知道，他和他前妻的事，他也沒有瞞過我，也絲毫沒有瞞我的意思。我都這么大年齡了，選男人結婚過日子要的是個踏實。”

“那好，這件事你既然想好了，也對我講了，我就說說我的看法。”淑敏因為心里有底，所以也不繞彎來說。“咱爸媽那脾氣你也知道。這馬上要過年了，你要想讓咱家安安生生過個年，你就聽我一句，這件事，過了年再說。”

衛紅沉默了半晌，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