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衛國往廚房送碗筷，淑敏邊洗碗邊悄悄地給丈夫交代：“你先回屋吧，我一會兒給你說個事兒。”衛國一副無所謂地聲調地問：“啥事？在這還不能說啊？”“你喊這么大聲干啥？！叫你回屋就回屋！”淑敏邊緊張地往屋里看了看，邊低聲訓斥他。

衛國灰溜溜地回自己屋去了。淑敏收拾完碗筷，回屋看見李菁坐在窗戶下面寫作業，衛國躺在床上休息，就側身坐在衛國旁邊，壓低聲音對他說：“我給你說啊，這幾天你說話都給我注意點兒。咱爸媽這幾天可是憋著氣沒地方撒了，你別自己往炮口上撞啊！”

“我？”衛國哼了一聲，“我啥都不說，啥都不問。我能說啥？”

“你別給我嘻嘻哈哈的。我告訴你啊，衛紅現在下定決心要跟他們車間的那個沈啟生處對象。這個沈啟生就跟咱媽住一個家屬院，離過婚，還有個男孩比李菁小一歲……”淑敏說到這兒，用眼睛偷偷瞄了一眼衛國的臉色，不太好看，但也沒有發作。“衛紅這件事咱們最好不要插言，有你媽當著家的，咱也管不了。”淑敏繼續說著。

“哼哼！”衛國聽了又哼了兩聲：“咱能管啥，咱啥家兒也當不了。不管，也管不了。”

“我就是給你交代啊，衛紅的婚事，你不要瞎表態。別搞得衛娜跟趙永彬那事一樣，叫你一拳可把他們三口都打到東北了。你是好意，以后落埋怨的還是你。”

“趙永彬那事跟這事不一樣！衛娜也不會埋怨我。”衛國的聲調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度。

“別管一樣不一樣，反正我就是交代你，這事你給我管好你的嘴！”淑敏也有點著急了。

“好好好，我不管不得了嗎？”衛國雙手交叉放在腦后，拉長聲調地說：“以后誰過得好不好，都跟我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正如淑敏所預料的那樣，自從于曼芝知道二女兒要跟一個二婚還帶一個兒子的男人結婚以來，這一個月，李家的天幾乎都要鬧塌了。起初，于曼芝以為鬧一鬧，衛紅就會自動放棄沈啟生——再怎么說，比沈啟生這條件好的多了去了，衛紅或許只是一時糊涂，家里給她施加施加壓力，這事就算黃了——沒想到的事，壓力越大，衛紅的決心越大。不管于曼芝怎么吵，怎么鬧，怎么說狠話，衛紅這次就是鐵了心了，絕不松口。

這天早上，下了夜班的衛紅脫了衣服準備補覺，于曼芝走過來一把把被子掀開，說衛紅一天不跟沈啟生斷了關系，一天就不讓衛紅睡覺。衛紅氣得把被子一把拽過來蓋在身上，蒙住頭，于曼芝就不停地推著女兒的身體，邊推邊說，這件事不做個了斷，就別想睡覺。

“不睡就不睡！”衛紅一翻身起來，穿好衣服，拿出裁好的紙樣，做之前沒做完的縫紉。于曼芝看女兒沒有再去睡，就去了廚房，過了一會兒，又回屋看看，確定衛紅沒有再睡覺的意思，才轉身去忙自己的事。

后來的一段日子里，于曼芝始終堅持著不讓衛紅睡覺的宗旨，只要她看見衛紅睡著了，就立馬走過來把她搖醒。即使如此，于曼芝也不讓她的精神有所輕松，嘴巴總是在不停地反復說著自己生了這些孩子有多么倒霉，嫁到這個家里自己的人生有多么不幸。衛紅唯一可以讓耳根稍稍清凈的時間就是在廠里，可是手頭還有活，始終不敢放松的精神已近崩潰。

這天晚上，正在寫作業的李菁忽然聽見窗戶外有人說：“菁菁作業寫完了嗎？”正在旁邊疊衣服的淑敏聽見衛紅的聲音就喊她來屋里。衛紅進了哥哥嫂嫂的房間，站著說：“我問問菁菁作業寫完了沒有，要是寫完了，讓她陪我出去走走。”淑敏看向女兒，李菁說：“馬上。”于是淑敏喊衛紅坐床上。

“紅敏姐快生了吧？”衛紅找了個話題。

“嗯，快了，應該就這幾天了……你看你那臉色，唉！”淑敏嘆了一口氣。

“我都懷疑她是不是我親媽。”衛紅低著頭幫嫂子疊著衣服。

“后媽才不會管你這事呢，還是怕你嫁給沈啟生以后過不好。你是下定決心要跟他結婚了？”

“我自己選的，過得不好也埋怨不到她身上。那趙永彬是她給衛娜挑的吧？過得又有多好？”

這段時間總是被婆婆整天找事，淑敏也是心情煩躁。“我回頭找個機會給咱媽說說。”

衛紅領著李菁出去了，兩個人就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轉呀轉，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