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郭家時，路過百貨大樓。艷敏對李菁說：“你姨父帶你去逛百貨大樓買東西，我?guī)Х芥孪然厝ィ荒忝靡驳靡@要那?！闭f著就騎車先走了。

李菁一下就懵了，她有點搞不清狀況。“姨父，我媽知道嗎？”她怯生生地問。

“不用管你媽。”闌平把自行車停好，拉著李菁去了玩具區(qū)。柜臺前，方闌平指著擺滿了各種娃娃的貨架說：“這上邊的玩具今天隨便挑啊乖，喜歡哪個就買哪個！”

李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記憶里只有上四年級的時候，有一天媽媽中午下班，給她買回來一個小熊模樣的毛絨玩具，說是百貨大樓有玩具店撤柜搞特價所以買回來的。噢，還有就是今年春節(jié)時，院里的章爺爺章奶奶送給她一本《謎語大全》作為春節(jié)禮物，雖然沒人會給她念謎語讓她猜，但她很珍視他們對她的這份重視，因為畢竟在這之前，她以為全世界只會有人給李莘買禮物，而章爺爺不僅給她買了，而且比送給李莘的那本書更貴。

此時的她感覺自己快要哭出來了，不是因為喜悅，不是因為開心，甚至不是因為感動，而是摻雜著委屈、驚異、擔心、猶豫的復雜情緒?，F在二姨夫要單獨給她買禮物，而且是讓她自己選！媽媽知不知道？同不同意？要是選了，會不會因為覺得占了別人的便宜而挨爸爸的吵？雖然爸爸也從來沒有送過她任何東西。“他要是我的爸爸就好了……”李菁想。她站著沒敢動。

“挑吧，隨便挑。不用管你媽。”闌平見李菁始終不敢動：“你媽知道?！?/p>

最后的這四個字，如同特赦令，讓李菁長舒了一口氣。她選了一個梳著兩個紫色辮子的布娃娃。雖然貨架上并沒有她特別喜歡的，她也早就過了玩這種布娃娃的年齡，但是她還是很滿足地抱著這個娃娃離開了，因為這個娃娃代表了一種認可，一種重視，一種存在感，一種關愛。

李菁抱著娃娃回到姥姥家，淑敏和衛(wèi)國都已經在了?！斑@是誰買的？闌平，這是你給她買的？！”淑敏吃驚地說。李菁突然有點害怕。

“??！是我讓闌平帶孩兒去買的。孩兒過生日，哪能沒有禮物？你不要管了！買都買來了！”艷敏趕快回答。李菁聽了這話，才突然想起來，原來今天是自己12歲的生日。

“買它干啥，凈浪費錢！”衛(wèi)國也說。

“又不是平常，12歲生日了，又不是天天買?！逼G敏推著李菁往屋里走。

“孩兒喜歡就行，又花不了幾個錢。”闌平輕描淡寫地說。

大家下了班都來了，午餐做了一大桌。照例，兒子、兒媳和女婿們先上桌陪郭老爺子吃菜喝酒，女兒們和孩子們坐小桌，或者輪流吃。

“你們都讓建設少喝點??！”淑敏叮囑衛(wèi)國。

“沒事兒，這在自己家喝，喝不多?！毙l(wèi)國邊說，邊給建設倒酒。

“什么沒事！他在單位天天這個請哪個請，不少喝。到時候把身體都喝壞了！”小美想勸阻。

“不差這一杯?！毙l(wèi)國邊說著，邊和建設、闌平、賀陽碰了杯。郭福祥也舉起酒瓶，和幾個女婿碰了碰。對瓶吹是郭福祥的習慣。

“這些人都不聽。聽咱媽說，前幾天建設又喝個胃出血，小美他倆生氣，倆人把家里的東西都摔摔砸砸，小美領著小冉來找咱爸告狀，把咱爸氣得不輕。這才幾天哪！在咱爸這要是建設又喝多了，小美回家和他不生氣??？！”淑敏在廚房發(fā)牢騷。

“我就看不上俺嫂這一點，啥事都來找咱爸媽告狀，叫老人跟著一塊兒生氣。以前跟咱爸媽住到一個門里頭倆人都一點不避諱老人，該吵吵該打打?，F在小三口住到單位分那公寓里還是打，打完了再抱著孩兒回來告狀！你看我跟賀陽，雖說我倆剛結婚我婆婆就不在了吧，但是就是在的時候，啥時候俺倆吵架都不會去找他們告狀?！奔t敏邊給兩歲的女兒賀苗苗喂飯邊說。

“是！我也看不上她這點。那時候我為啥打她？還不是因為我哥他倆在這住的時候倆人吵架連帶咱媽一塊兒罵了？倆人生氣別牽扯老人，要吵關起門自己吵去，凈叫咱爸咱媽跟著生氣。話也說回來了，我哥也是沒本事，連自己媳婦都管不住，也不知道他看上她啥了……不過在咱爸這不會叫他喝多。少喝點，沒事。”艷敏低聲說完，轉身回屋高聲對桌上的人說：“都喝好，別喝多??！”

“知道知道，放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