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寧街,丞相府,沐韻軒
初沐予低垂著眼皮,暖色的燭光照在她冷白的皮膚上,把輪廓拉的模糊,看起來遙不可及,她的表情很淡,和平時沒什么兩樣,可竹畢就是覺著什么東西不一樣了,仿佛又看到了她剛回府的模樣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間雜著一兩聲哭泣,哭的人是竹畢
竹梅一聲不吭的跪著
初沐予“給我一個理由”
“我想殺就殺了,要什么理由,我做的事我會認”
“什么叫你想殺就殺了?!那可是小姐,你怎么下得了手?”竹畢聽到這話情緒繃不住了
“你捫心自問,小姐對我們有多好,你愛吃的桂花糕小姐一直記著,哪次回來不給你帶?小時候,受欺負了,哪次不是小姐幫我們討回來的?平常還總給我們放假回家看親人,你為什么這么做?”
竹梅一聲不吭
“你說話啊,是誰逼迫你嗎?還是你不知情是無意的?”
初沐予看了過去,竹梅直接對上的就是初沐予的目光,平淡的沒有多余情緒的目光,竹梅咬了咬牙“沒有人逼迫我,都是我策劃的,別嘰嘰歪歪的煽情,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竹梅身上還綁著繩子,是初沐予身邊的暗衛發現她想逃給綁了帶回來的,此刻正臉著地狼狽的趴在地上
初沐予從袖中掏出匕首,一步一步走向竹梅
“小姐……”竹畢出聲
匕首“擦”的割過,緊繃的繩子瞬間松垮,幾下割過去,地上落了好幾道繩子,輕輕一抖就全掉地上了
初沐予做完這一切后,背過身不再去看“你走吧”
身后許久沒有動靜,半晌響起竹梅的聲音“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樣子,悲天憫人,站在高位向別人施舍,還要讓被施舍的人向你感恩戴德,虛偽!”
“啪”響亮的一巴掌打過去,竹畢震驚,她沒想到跟自己生活這么多年的人竟是如此想的
“你在說什么啊!”
“我清楚的知道我在說什么!你不是想知道為什么嗎?不是想要一個理由嗎?我告訴你們,我娘,我爹我全家三口人都是因為你才死的!”
初沐予終于回過頭
“十七年前,還記得嗎?你自然不會記得,那是你出生的日子,我娘是這一片有名的接生婆,她受相府邀請去為一位夫人接生,接生途中出了意外,那位夫人死了,我娘被拉去陪葬了,我爹和姐姐上門討要說法,結果,哈哈,你們仗著官大,跑到我家把我爹和姐姐活活打死了!活生生的人啊!我因為接弟弟放學堂才逃過一劫”
“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忍辱負重,當年欺負我家的人,我都一個一個除掉了,現在就剩你了,可如今,事情敗露,我無話可說”
“可是小姐做錯了什么?小姐沒有指使他們去做這些事?”竹畢忍不住道
“她無辜?我父母又何辜!我姐姐又何辜!那是她娘,我憑什么不能恨她,如果不是為了給她娘接生,不是為了她的降生,我娘怎么會死,我弟弟怎么會那么小就沒有父母!?這么多年,我真的累了,我家三口人的命該讓誰來還?我總要找個發泄口吧?”
竹畢“你一直都是這么恨的嗎?之前那么多的快樂都不作數嗎?小姐對我們那么好……那么好,你沒有一點點心軟?沒有一次想向小姐坦白嗎?”
竹梅沉默了
沉默并沒有持續很久,或許這場景太過悲情,初沐予實在不喜歡
“我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們長我幾歲,總是喜歡護著我,看在這些情誼上,我不會把你怎樣的,你走吧”初沐予的聲音很淡,她知道,這一趕,趕的是兩個人,竹畢不會丟下竹梅的
“這里是一些銀兩,你們帶上吧,出府后也好生活些”
臨出門前,竹梅停住腳步“小……,你什么時候發現我的?”
“懷疑的時候是我剛回府的那天晚上,確定是在昨天的地下通道里,還有你身上的香氣太濃,我在饒陽的身上聞到了你的香氣,不過你的手段實在拙劣”
整個相府,只有竹梅竹畢知道祠堂的地下通道,只有竹梅知道她要從那里走,也知道她要去找誰
“春藥不是我給的,我才沒那么無恥,我給的是迷藥,也只有他那種臭男人才會下春藥”
“確實無恥”
一下走了兩個,還是最親密的兩個,本就空蕩的小院此刻又空蕩了好多,初沐予躺在搖椅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點在扶手上
說不難受,絕對是騙人的,竹梅說的話好像又很有道理,讓她無從反駁,好像就該恨她,像她離家的兄長,像皖貴妃,像很多很愛她母親的那種人,或者像竹梅這種恨她娘的人
“娘?”
這個詞,在初沐予貧瘠的記憶里,她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