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趕緊上來拉住了趙雅妮的胳膊，手也順勢摟過去，趙雅妮掙扎開來，相互拉扯了很多遍，雙方都累得氣喘吁吁，坐在床邊不再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空氣像凝結住了。趙雅妮看準時機，把手機搶過來，準備撥號。
“咚！”楊浩跪了下來。他哭了。
她從來沒見過他哭，他一向在她面前是很堅強、上進的存在。她想起來有次他寒假沒有回家，在學校幫老師打下手、做實驗，就是為了掙那點兼職費還有省回家的路費。她家離學校很近，只隔著兩條馬路，她有時候偷偷跑來看他，看著沒有暖氣的屋子里，他凍得哆哆嗦嗦，他和他的好朋友，蹲在那用電磁爐煮東西吃，里面基本上都是面條、五毛錢的淀粉腸、幾根蔬菜，兩人狼吞虎咽，吃的哧溜哧溜的；用“熱得快”煮熱水，撒入不知道哪里來的方便面材料包，當做熱湯咕嚕咕嚕的喝，熱的頭上也冒出熱騰騰的細密汗珠。是的，那時候他連方便面也舍不得吃。她從來沒見過那么窮的人，她的親戚朋友都是有工作、有文化的人，就算有農村親戚也是小康家庭。他太窮了，可是他又太上進。他來到城市，像是一塊海綿，瘋狂汲取知識。她帶他去市里面的圖書館、帶他去游泳、去參觀博物館、給他講城市里的生活規則。他好奇的像個孩子，眼睛永遠是閃著光的。在游泳館里，他興奮的“狗刨”，告訴她他是第一次去游泳館，告訴她在農村他只在門口小河里學過“狗刨”，告訴她這是他第一次穿泳褲，她緊緊抱著他的脖子，他高高托舉著她，看著他興奮的發光的臉。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很幸福。
現在，此時，他在她面前哭了，嗚嗚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他很高，有1米8幾，腿很長，但他有很瘦，瘦的他摟她的時候都是咯著的。他很帥，某個角度很像劉德華，鼻子高高的，嘴唇薄薄的，眼睛長長的。往事像過電影，那些美好的片段不斷閃過。
他就跪在那，告訴她他有多么不容易，生活和工作多么的艱難，他再努力在拼命追也比不上城市里什么都有的人；他說想早點給她一個家，不想讓她吃苦受累；他說王開勝的朋友是他公司的老板，王開勝甚至也有股份，有話語權，他說王開勝許諾他很多東西；他說他不想被搞到再城市混下去，回老家；他說他的學費是多么不容易，爸媽是怎么樣的付出；他說趙雅妮生活的太單純幸福，不懂這個社會的生存是多么艱難、多么的爾虞我詐......
趙雅妮恍恍惚惚的仿佛在做夢，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知怎么的，心里紛繁復雜，甚至看他哭的鼻涕流出來，有點搞笑，還有點可憐......她的眼神邁過他彎著的腰，飄到了屋中的晾衣繩，那是一條從隔壁倉庫偷來的繩子。當時楊浩通過通風口鋼筋條的縫隙，把手伸進去，使勁把這根捆貨物的尼龍繩扯出來，說家里正好缺一根晾衣繩。現在這根晾衣繩一頭綁在窗戶上，一頭綁在深深鑲嵌在墻里的釘子上，的確就像楊浩說的很結實，很耐用。趙雅妮很喜歡，雖然她沒去親自偷，也勸阻過，但是事實上她也很享受這偷來的成果。繩子上還掛著他的牛仔褲，那是在本市批發市場買的，批發市場的東西走量的緣故，大多便宜，也有一些零散的不太好賣的尾貨需要清，楊浩的腿長又瘦，他可以穿上很多小碼的褲子，于是他會去那里撿漏。他曾經得意洋洋的講，他怎么殺老板的價，怎么磨老板把褲子價格降低，等到老板答應了他的時候，他又掏出之前這個店鋪做活動免費發放的優惠卷，這樣褲子還能在原本低價的基礎上更低廉，老板當然不同意，他又怎么說服老板，最后用極低的價錢買下這條牛仔褲。他說的時候忍不住的笑，眼睛彎彎的，像一只得意洋洋的小狐貍......這個家處處都有他倆的努力的痕跡，一點一滴，如燕子銜泥，而這個從大三就陪她，一起走過四、五年的男人，早已形成深深的眷戀和依靠，他，是她的初戀。
她有點舍不得。
趙雅妮還是心軟了。
他摟住了她，細軟的嘴唇親上來，他慢慢的進入，表達著自己的愧疚......
沒多久，糟糕的事情就發生了。趙雅妮居然懷孕了。他們的措施從來很好，只有兩次，一次是和王開勝，一次就是當天和楊浩。只有這兩次沒有任何措施。而當時趙雅妮的情緒很亂，居然忘記要吃敏婷。所以，現在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呢？不管是誰的，趙雅妮思索了一下，決定打掉，她猶豫了一會，還是打電話告訴了楊浩。
出乎意料，楊浩居然阻止了。
他的理由很多，他們總是要結婚的，孩子生下來她的研究生也畢業了，畢業就結婚；這是第一個孩子，打掉了以后會很難懷孕；孩子生下來帶到農村他的父母給帶......
他說了很多理由，唯獨沒有談及孩子可能是誰的。他也許忘了，而她也刻意忘了。
猶猶豫豫、稀里糊涂，就這樣過了五個月，期間會去他的親戚在鄉下的診所檢查，直到有一天，說是發育的不太好，要處理掉，但是因為太大了，只能剖腹產......又不能去醫院，最后是在他的那個親戚家家里做的手術，他親戚是一個醫生，那個房間有一個床，有些藥，相當于一個黑作坊的那種，做完手術還要我馬上走，裝作沒事人的那種狀態，不然會被隔壁發現。
說到這，趙雅妮長長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齊夢言忍不住的問，“后來呢？”
“后來？沒多久，我們就分手了。”她淡淡的說。
齊夢言看到趙雅妮的表情，識趣的沒有繼續問下去。
夜已深，天色已晚。兩人卻還沉浸在剛剛的氛圍中，誰也不想走。
“你還要我當你的女朋友嗎？”
“當然，我是不完美主義者，，我喜歡不完美的你，我說過的。”
“為什么？你這樣不符合一般人的邏輯。”趙雅妮疑惑的問。
“所以我不是一般人。你的這些經歷只有狹隘的男人才接受不了，而我比他們都優秀，我欣賞的杰作，是你，很美。”
聽著他說這些，趙雅妮臉上呈現出一種迷茫，這讓她的眼睛顯得濕漉漉，像懵懂的孩童。齊夢涵微微一笑，將她摟入懷中，這次，她沒有反抗。
就這樣，順理成章，游戲里糊涂的，趙雅妮成了齊夢涵的女朋友。但不知道處于什么心理，趙雅妮始終沒有把和齊夢涵談對象這件事，告訴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