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隨著一聲炸雷,運釀已久的夏日午后烏云炸開了,雨大的像用整盆整盆的水潑下來似的,下塌了茅屋,沖垮了梯田。
《轟天雷,烈閃電》
一炸響雷驚天地,數枝閃電震人心。天公發怒天欲傾,人心惶恐失魂靈。
濱海郡鄉下,白茅山上的幾戶農家又遭了殃。本是青黃不接的時節,又逢天災,叫人咋活啊!茅屋頂破了個大窟窿,剛過四十的老劉跪坐在地上,雙手抓住一張破草席的一端,頂在頭上,蝸在墻角落里。草席下還縮著老劉的媳婦,老劉媳婦弓著腰,懷里抱著用被子裹著不足周歲的兒子。兒子被雷聲嚇的哇哇大哭,無論老劉媳婦怎么哄,小孩子還是一個勁地哭。看著這一切,老劉那幽黑的臉上,混雜著淚珠的雨水順著滄桑的皺紋爬向下巴,滴落在潮濕的泥土地上,“媳婦,等這雨停了,我們收拾下,逃荒去吧。”老劉媳婦哽咽著點了點頭。
老劉媳婦李氏,娘家遠在大山里面更窮鄉僻壤的李家溝,那里產糧少,并且野獸多,土匪也多。李氏爹就因遭到野狼襲擊而亡,扔下李氏娘和一對年幼的兒女。李氏娘起早摸黑,耕種收割,摘野果,釆野菇,挖野菜,捉野雞,含辛茹苦地把一雙兒女養大。小李氏在還沒灶臺高的時候就做起了家務活,站在板凳子炒菜燒飯,洗碗刷鍋。平常有空,帶著小弟,去摘野果,撿枯枝。
這樣的窮苦日子過了七八年,也是李氏在十三歲的時候,老劉在媒婆介紹下,翻山越嶺來到李家溝,見到了李氏娘。李氏娘看過來相親的老劉,熊背虎腰的身材,粗獷的四方臉龐,干農活絕對是個好把式,但三十五的年齡,可以做李氏爹了。當看到老劉從腰兜里掏出一把大約十兩重的散碎銀子時,李氏娘又心動了,不把李氏嫁給他,萬一土匪進村搶了人去,那就人財兩空。再說李氏小弟再過兩年也要娶媳婦了,沒這銀子,誰會把女兒嫁給他。于是收下這把老劉積蓄了二十多年的碎銀子作為聘禮,要求老劉以后好好待她女兒,含著淚花讓李氏跟著老劉回家了。
李氏跟著老劉生活一樣的清貧。老劉年齡大,懂得娶媳婦來之不易,對李氏多有呵護,一有好吃的總讓小媳婦先嘗多吃。李氏生養不是很順利,第一胎懷胎兩三個月時流產了,第二胎生下四五月后生病夭折了。現在這個是第三胎,眼看又要跟著受苦了。
雨停后,李氏整理東西,老劉去附近的幾個鄰居家談一起逃荒的事情,人多好相互照顧。最后與兩家鄰居約好下午整理好東西,明天早晨一起逃荒去。
第二天一早,老劉和李氏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吃了點番薯和土豆,李氏給小孩喂了點米糊后,一起去與鄰居約定地點集合。三家到齊后一起逃荒,他們翻出大山,來到一個小村莊,可是村莊太小,沒有大田主肯雇用他們,繼續走,餓了,啃點干糧,渴了喝口水,爬上山,摘點野果來充饑,遇到河流,撈著魚燉湯喝,這幾天大人是這樣過來的,可小孩受罪了。老劉兒子那天受了雷聲驚嚇并有點淋濕,咳嗽了,這幾天又缺醫少藥反而越來越嚴重了,額頭和手心發燙,咳得小臉通紅,哭得哇哇亂叫,這幾天又沒適合他吃的東西。李氏看在眼里,疼在心中,默默祈禱老天爺保佑,希望以自身代替兒子來承受病痛苦難。老劉看到這樣子心里也急,希望早點進入鄉村,找個大夫給他兒子看病。可是爬到山頂,遠遠望去,一座座山連綿不絕,起碼再走個三天三夜才能走出這片山區。
又一個清晨,老劉兒子嗓子已經哭啞了,咳嗽也咳得有氣無力了,無論什么東西甚至是水都喂不進去,即使喂進去了一小點,不久就嘔吐出來的更多,小孩的臉色已經泛青了,鄰居們看到后都搖了搖頭。他們走著走著,來到了一座破舊的山神廟前。山神廟沒有門,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山神像,山神像泥塑的,油彩脫落,渾身斑駁,看樣子已有好多年數了。老劉立馬拉著李氏進入山神廟,跪拜在山神像前:”山神爺,保佑保佑我家苦命的娃吧,我老劉一生老實本分,從不做傷天害理的事,不能讓我老劉家的香火斷絕啊,山神爺啊,保佑保佑我娃病好,長大成人,讓我立馬去死也沒事啊——“李氏聽到此處哭得更加傷心欲絕了。突然老劉心中一明,像是點亮了燈似的:“老婆,兒子跟著我們再走兩天,找不到大夫必死無疑,不如把他留在供桌上,讓山神爺來斷他的生死吧。”開始時李氏怎么說都不肯,畢竟是她的親骨肉,鄰居們都跟著過來勸說著。老劉一把搶過兒子,把包裹的布緊了緊,額頭輕輕地碰了碰兒子的額頭,噙著淚花把他放在供桌上,拉著李氏和鄰居快步不回頭地走出了山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