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

「你在想？我們交往了五年，連彼此父母都見過了。難道我是什么很難拿的出手的存在嗎？我實在不明白你今天的所作所為。你最好解釋清楚。」方蕃真恨不得順著網線爬過去打開沈非凡的腦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非凡這次信息回得很快，看了信息內容方蕃頓時怒火中燒。

上面依然是三個字，「我在想。」

想想想！有什么好想的！你明明可以不讓人誤會地回答她，非要選擇那種曖昧的言語。

方蕃又盯了一會兒手機，對方人在輸入。

開門的聲音響起，程丹心回來了。程丹心靠著房門，瞅著方蕃：“這么晚還不睡？你心疼心疼電費吧。”

方蕃答道：“我這不等你嘛，丹心大美女，你說是不是～”

程丹心警告地瞪她：“少油嘴滑舌。”

方蕃一邊和程丹心插科打諢，一邊瞥手機。直到程丹心洗漱完，準備關燈睡覺時，沈非凡還在輸入中。

方蕃丟開手機，在床上翻來覆去，咖啡店的場景一幕幕在眼前掠過。方蕃不是不相信沈非凡，恰恰相反，她對沈非凡很放心。沈非凡是離異家庭，他的彪悍老娘從小好吃好喝地供著他，盼他金榜題名，揚眉吐氣。沈非凡什么活兒都不用干，只一心讀他的圣賢書。讀書數十載，成績是有了，人也變成個老學究。一板一眼，斯文規矩。“出軌”這種事，發生在誰身上，也不可能在老學究沈非凡身上啊！方蕃越想越有道理，但心中仍隱隱不安。

黑暗中響起程丹心的聲音：“啥事啊蕃，翻來覆去的，我明兒還要上班呢！”

方蕃打著哈哈：“沒事沒事，我不吵了，丹心美女你快睡吧。”

“神經。”程丹心轉了個身，安穩的呼吸聲漸漸傳來。

方蕃覺得再胡思亂想，不僅想不出結果，今晚也不用睡了。明天頂著個黑眼圈，程丹心肯定會狠狠嘲笑自己。方蕃聽著程丹心的呼吸聲，一呼一吸，一呼一吸，和著丹心美女的呼吸聲，方蕃也進入夢鄉。

程丹心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吵醒了方蕃。方蕃睡得很不好，一晚上光怪陸離的夢境死死地纏著她。

程丹心招呼方蕃：“我先走了啊，早飯別忘記吃。你那小胳膊小腿的，我一個噴嚏就能吹翻你。”方蕃辯駁道：“長得高大有什么用？是誰半夜發燒還要我去買藥燒水伺候？真是中看不中用。更何況小胳膊小腿的另有其人！”程丹心才懶得理她呢，門一關瀟灑離去。

另有其人？一條輕盈柔弱的白裙子旋轉著跳進腦海。方蕃昏昏沉沉的腦袋終于清明了。她急忙拿起手機，密密麻麻的黑字充斥著聊天框。

沈非凡凌晨三點發來的消息「方蕃，對不起，我們分手吧。我不想對你撒謊，我有了更合適的選擇…………我們的分手是不可避免的，我也無意挽回。我終于找到與我靈魂契合的另一半，我知道這會對你造成傷害，但我相信你會從這段經歷中成長，找到屬于你的幸福。」

什么？怎么回事？方蕃傻眼了。

開玩笑的吧？沈非凡？

沈非凡，你有什么毛病？

你說分手就分手，我的五年青春喂了狗嗎？

怎么昨天喝的不是咖啡？喝的是酒，整個人發酒瘋了？

現在輪到方蕃「正在輸入中」，刪了寫，寫了刪。方蕃最后回了個「？」

這次沈非凡回的很快「見一面吧，方蕃，我們把事情說清楚。」

陽光從窗簾縫兒里傾瀉，看著空氣中變成金色的粒子翩翩起舞，方蕃感覺像是做夢。

方蕃拍拍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我總得去，我要聽聽沈非凡有什么理由；我好不容易追的他，怎么能他說分手就分手。」

2:00p.m.，茶餐廳里。

沈非凡早早等在那兒了，他一看見方蕃，就要站起來提她拉開椅子，方蕃嫌惡地擺擺手，直接坐下：“沈非凡，你說分手就分手，我不同意。”

沈非凡瞧著方蕃的臉蛋：“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

方蕃打斷他：“我不是來聽你背詩的。和我在一起委屈你了？還是你有什么‘苦衷’？說實話，這種詩初中生都會背。”

沈非凡一嗆，他沒想到方蕃平日里柔柔弱弱的跟菟絲花一樣，生起氣來也是個牙尖嘴利的。沈非凡囁嚅道：“方蕃，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你嗎？”

喜歡還要為什么？不是看眼緣嘛！方蕃用眼神示意沈非凡繼續說。

沈非凡作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方蕃，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就像朵小白花，站在陽光下楚楚可憐的。我們交往了五年，我早就覺得我們不合適。但看你一直巴巴地追在我身后，我又舍不得說分手。

但是陶蔓出現了，她需要我。她多愁善感卻又天真率直……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

方蕃越聽越不對味：“沈非凡，你在這里找你的林妹妹呢！”

沈非凡這個人，十指不沾陽春水，他用圣賢書堆砌起對社會、世界、人性的看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沈非凡其實是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他有一套自己的形式準則，但這準則就像紙糊的老虎，叫人望而生畏，然而風一吹就倒。

沈非凡說：“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

“停停停！別在這背書了！”

沈非凡嘆道：“好吧。方蕃你是小白花，陶蔓就是蓮花。你是可愛，而她實在堪憐。”

方蕃笑道：“我無意跟她比較。你說她更接近你的理想型，就因為這個，你要跟我分手？沈非凡，你未免太過于可笑。”

沈非凡自詡讀書人，他辯駁不過方蕃，也不能辯駁得過方蕃：“隨你怎么說，我不喜歡你了，跟我在一起不會幸福的。”

方蕃真是氣笑了：“你說的輕巧！你真當全世界圍著你轉呢！讀書把腦子讀壞了吧，我看你老媽就是太慣著你，你就一沒擔當的媽寶男！”

沈非凡最煩別人說起他老娘，他認為所有成就都是靠自己讀書掙來的，跟那個丟人的老娘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沈非凡譏諷方蕃：“你比不上陶蔓，也配不上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無理取鬧得真叫人笑話；想想過去的五年，跟你交往吃虧的人是誰？你就一土包子，要不是我可憐你，誰看得上你！”

兩人撕破了臉，互相揭對方傷疤。

方蕃和沈非凡不歡而散。

方蕃回到家，關上窗簾，關了門，關閉手機，關了燈，沉默地坐在床上。

冷嘲熱諷，唇齒相譏，昔日的戀人怎么鬧得跟仇人一樣。

「睡覺吧，睡醒了人就會有精神。反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方蕃將泰迪熊放在枕邊，緩緩睡去。

方蕃睡醒了程丹心還沒回來，黑暗像無形的手環抱方蕃，給人奇異的安心感。

方蕃將臉埋進泰迪熊的懷抱，心里想著：

我為什么要沖沈非凡發脾氣呢，我們平心靜氣地交流，就不會吵架。

我明知道沈非凡的母親是他的痛點，我干嘛非戳人家痛處，話說絕了傷的是人心。

沈非凡這么不平凡的人，和我在一起這么久，怎么看都是我占大便宜了吧！我還是主動跟他道歉吧！

方蕃拿出手機，為下午的口不擇言，向沈非凡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