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逝世,差不多三年了。
雖然親眼目睹,他如何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具冰冷的遺體,最后又化成了一堆森森白骨。但這些,絲毫也沒有影響,他在我心里的形象!
越是對我重要的人或事,我越喜歡選擇記住他們曾經(jīng)最美好的樣子!
在我心里,他仍然是高中那三年,頻頻出現(xiàn)在教室樓下的樹蔭里那個穿戴整齊高大俊朗的中年男子。
不管多少年過去,不管身在何方,只要我人還在,只要記憶還在,只要我還有打開這扇記憶之門的力氣,阿爸就隨時都會從那扇門后走出,在陽光里,揮手向我微笑,一如闊別多年的那個樹蔭里的夏日……
阿爸站在樓下,我站在樓上,他向我微笑,我向他招手,然后,我興高采烈的跑到樓下去,接過他手里的大包小包沉甸甸的東西……
還記得三年前12月的那個早上,弟媳給我打電話說,阿爸沒了!掛完電話,恍惚得跟做夢一樣!我抱著一絲希望,用顫抖的手指頭,一遍又一遍撥著阿媽的手機號碼,因為占線,撥了好幾分鐘,才搶線成功。
得到的答案卻是:阿爸確實已經(jīng)走了!當時阿爸,阿媽,阿婆三個人都發(fā)燒了,互相隔離,又都沒睡一層樓,(當時是新冠最為嚴重的時候)清早起來才發(fā)現(xiàn),阿爸倒在了床前,因為是在冬天,身體已經(jīng)有些僵硬了,遺體打電話給殯儀館早上拉走的……
我打完電話,整個人開始發(fā)抖!一股透骨的陰森的寒意,從腳底一直竄到天靈蓋!
當時二寶發(fā)燒了,還在房間睡著。大寶正在客廳看電視。或許是看到我的異樣,他走了過來,問我:“媽媽,你怎么啦?”
我強忍著淚水,顫抖著說:“外公沒了。”
因為他還是個孩子,我不能用“死”這個這么可怕直接的字眼!
剛說完,我再也忍不住,大聲的哭了起來……
大寶遞給我?guī)讖埣埥怼?/p>
“媽媽,你是不是很傷心啊?”
我用顫抖的聲音告訴他:“媽媽以后,再也沒有爸爸了……”
他似乎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畢竟他還沒有經(jīng)歷過這些生死離別。我叫婆婆把他帶到房間去。然后連忙收拾東西,趕著去搭回去的車子。
在殯儀館的臨時冰棺看到阿爸冰得僵硬的遺體,我哭了;在靈堂大廳看到他滿臉濃妝躺在棺材里,我也哭了;可是當他從火化爐出來,變成了一堆白骨,我卻沒有哭。當時出奇的平靜。感覺這輩子一直活到那天,從來都沒有如此平靜過!我就那么面無表情的,看著房間里面的入殮師把他白色的骨頭,(我們那邊就是火化,也多數(shù)習慣保留骨頭)一根一根的疊到了陶瓷壇子里。
旁人說了什么,好像一點兒也沒聽到!整個人仿佛置身真空之中!腦子空空,心如止水!就跟電腦突然死機一樣,肢體似乎接收不到一丁點外界的刺激信號和指令……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托夢給我吧。
之所以用“應該”這個詞,是因為夢醒之后,有些我們還能勉強記起來,有些是過后完全沒有丁點印象了!感覺兩眼一“閉”一“睜”,一天就這么“咻”的過去了!跟坐光速飛車和閃現(xiàn)似的!“閉眼”和“睜眼”之間的時間節(jié)點,大腦經(jīng)歷了什么,完全沒有印象!
所以說,我不能確定,這是否是第一次。只能稱為能夠記得的意識里的第一次托夢。
記不清,是晚上還是清晨了。我(夢中大腦意識世界里的那個“我”)出現(xiàn)在家鄉(xiāng)鎮(zhèn)上的那棟幾十年的老房子里。一樓的布局,被還原到了小時的樣子。一間普通的鄉(xiāng)下小五金店,前面擺著抽水泵,水管,還有一些五金日雜,店內放著幾個貨架,架子上擺了零零碎碎的貨物,中間一張木頭辦桌子,旁邊放著兩條凳子。
阿爸就坐在辦公桌前。對面的兩條凳子上,還坐著另外兩名男子,我站在一樓和二樓之間的水泥樓梯,探下身往下看,恰好三人同時扭過頭來,向我看過來!
阿爸的樣子,好像變年輕了,回到了我高中那時的那個樣子!另外兩名穿著黑色襯衣的男子,就更加年輕了,更重要的是,他們長得也太好看了!驚天動地,驚為天人的那種帥!
真的找不到什么恰當?shù)脑~,描述當時看到的這兩張完美得令人窒息的臉!因為這已完全超出了我對男子容貌的認知范疇了!要不,用“毀天滅地”?!
他們還對我笑了!笑得那么好看!勾魂的好看!
莫不是來攝魂的無常鬼差吧?當時心里也“咚咚”在打鼓……
無妨,就算是,老娘也認了!
就在我邁開腿,想走下去的瞬間,三人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過了兩天,我在微信把夢見阿爸事跟阿媽講了。
阿媽說,你夢見他,那是有可能的。他會去探你,也是有可能的。因為你自小他都是疼你的。小時的事不說,你讀高中,讀大學,接送都是他親自去的多,你嫁人了,他每年都至少要一次或二次去探你才安心。
我說,阿爸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知道我中意靚仔,特地帶了兩個帥哥給我飽飽眼福!哈哈!
還跟在上大學的小妹,提到了這件事情。小妹在微信屏幕上,只回了一個字:“哇”!隨后發(fā)了一個吃瓜的表情。
我本來還很擔心,這么唐突的跟她聊起這些,會嚇到她呢!看到她的反應,放心了不少。
但由于擔心她會后怕,我又跟她講了前幾年做的另外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