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通過的很快,但在她問及我是哪位時,我愣住了。
是啊,我是哪位。
是喜歡她那篇征文的同學,是偷偷關注了她幾個月的陌生人。我以為我們很熟了,以為加了好友之后,我們可以暢聊古今,相互打趣。可實際上,她并不認識我,所有的熟悉,只不過是我單方面的“以為”。
猶豫之后,我回答了自己的網名。我不是那種很自來熟的社交達人,在幾句尬聊之后,那些醞釀了很久的語句,最終只壓縮成了三個字——好好學。此外,也就只有早晚睡前的問好。我找不到話題的切入點,她也不曾主動發起聊天。一切,都和我想象中不一樣。
后來的某一天,我發現我被她刪掉了,還真滑稽,但如果是我,我也會刪掉這個有些不明所以的人吧。青春時期的我們總有很多忌憚,不穩定的成績,父母的督察,以及學校里信息傳播的速度。我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所以這一切的一切,都被我緊緊壓在心底。
一個雨后的課間,我在教室里討論題目,無意間抬頭,看到她趴在圍欄上,旁邊的朋友一邊遞給她紙巾,一邊輕撫著她的后背。我皺起眉,心中也泛起一絲苦楚。
高二上學期學校給出一些日語生的名額,按照高一期末年級排名和英語成績篩選。很幸運,我和她都入選了,只是,我的日語教室依舊在她隔壁。
她學新東西學的很快,聽朋友說,她的日語成績在班級里名列前茅。我很開心,忍不住想象她用那甜美的嗓音講日語的樣子,會和日漫的女主一樣美好吧。后來我才知道,她高一參加過廣播員選拔,但落選了,她的聲音過于輕柔,與念稿件相比,她更適合緩慢的講故事。
轉眼間,又到了下雪的季節,她身邊的朋友又換了幾個,卻都不是最開始的那位。她的笑容越來越罕見,更多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在學校超市遇到她時,她也總是買很多橘子味兒的棒棒糖。
我也買過那個口味兒的棒棒糖,可我并不覺得它在味道上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可能是對她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吧。
冬去春來,她的排名已經固定在名單的下方,再透過玻璃窗,看到的就只是課桌上熟睡的她了,就連她最擅長的語文、日語也都不再突出。
天氣回暖,也幾乎可以天天見到太陽。在一個“壞天氣”里,我看到她和那位最初的朋友走在一起,她笑得很明媚,似乎這幾天的“歹毒”太陽穿透了她心頭的濃厚云層,驅散了那些壞心情。
她好像交到了很多好朋友。午后走廊上和朋友分享著零食,下課時間和朋友交談、大笑。雖然她的朋友男孩子占多數,但看著她能肆無忌憚的玩鬧,我也還是很開心的。
高三終于迎來了我當初最期盼的分班,學校將我們選科方向的日語生都分到了一個班,是的,我終于和她分到了一個班。但我并沒有我想象中的喜悅,更多的是局促不安。
她的分數依舊沒有起色,九月份月考結束后,因為我在數學考試中涂錯了考號,所以排名掉到了后面,巧合的是,班主任這次是按照排名調座位。就這樣,我陰差陽錯的坐到了她的斜前方。
這是我和她距離最近的一次。
我發現,她每次讀日語都很小聲,并沒有動漫女主那樣自信;上課的時候總是會發呆,或者和同桌小聲聊天。他們聊天的范圍涵蓋很廣,從游戲談到短視頻,從歷史人物談到未來職業發展。從他們的對話中我了解到,她想成為一名作家,像莫言、余華那樣反應社會現實的作家,但從高二起,她似乎無法寫出像樣的語段;了解到她家里的事情總是可以破壞她的情緒;了解到她們原班的很多女孩子之間曾鬧過很大的矛盾,她因為持中立態度而被言語傷害過。我通過偷聽,知道了關于她的很多事情。
而課下,她也曾問過我題目,我很緊張,也很高興。她也給我分享過零食,因為她每次買零食,都是周圍人人有份的。我也詢問過她經常提到的那個游戲的玩法,但她卻和同桌一起勸告我,讓我好好學習,等高考結束再玩。真是雙標,一邊勸我不要玩,一邊自己玩的不亦樂乎。
我一直都有明確的目標,高中以來也很少玩樂。我很想拉她一把,讓她不要那么自暴自棄,但每當我被學業壓的喘不過氣時,看到她一身輕松,也還是有那么一點羨慕。不管她怎么做,那也都是她的選擇。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我的位置被調開了。
第一場雪落下時,她站在窗前靜靜的看著,我裝作無意地站在她旁邊,也看向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狠狠地砸在玻璃窗上,不一會兒就化成了水。這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旁看雪,或許,也是最后一次。
春天的一個午后,她發了高燒,下午便請假回了家。
聽班長說,是甲流,請了半個月的假。而天公不作美,沒過幾天,學校就統一拍攝畢業照,我連與她的唯一合照都沒有了。
在莫粒返校幾天后,隔壁班的班長就開始追求我了。這并不是突然的,隔壁班班長是我朋友的朋友,我們曾一起討論過題目,一起吃過飯,當然這并不是只有我們二人在場。在朋友的起哄下,她開始追我,在距離高考只有不到30天的時候。
我害怕考前拒絕她,會影響她考試,就只是告訴她我高考結束才有談戀愛的打算。但下課她還是會找我在走廊吹風聊天,吃飯時朋友也會故意給我們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我試過以做題為理由拒絕過,但結果就是被朋友拖拽出去。
晚自習課間,我在走廊上和隔壁班班長吹風,談論些有的沒的。莫粒和她朋友也出來了,她們就在我旁邊不遠處。我有些心虛,隨意應著隔壁班班長的話,并努力去聽她在談論什么。或許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我和那位班長已經談起戀愛了吧。
一連好幾天,她都很湊巧的出現在我們獨處的時候。一次是湊巧,但巧合多了,也就有些刻意的嫌疑了。我甚至開始猜測,或許她也對我有些許好感呢。但如果是她追我,我會答應嗎?不,我認為她不會在這個特殊的時間里告白。
時間很快,就到了高考前幾天,學校停課,我們也開始收撿東西,不少學生趁這個間隙讓家長帶來了他們的手機,她也是。看著她和朋友嬉笑著拍照,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無所適從的和朋友掰扯著。
“蘇胤昊!”
我聞聲抬起頭,是她的同桌在叫我,看我面露疑惑,他又繼續說著:“過來過來,幫我個忙。”
我緊張的走過去,心里很是慌張,是她要我過去的嗎?要我幫什么忙?她也要和我拍照?我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個可能,或許她真的也喜歡我呢,但我為什么一點也沒察覺。我覺得這個教室太小了,我還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就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怎么了?”我故作鎮定的問道。
“沒什么,你就站在這兒,我給你拍個照。”
說著他舉起了手機,并示意她也入鏡,但她拒絕了。
我站在原地,比了個剪刀手,心跳聲如雷般吵鬧,似乎下一秒就要沖出胸膛。早知道剛剛就捯飭一下頭發了。我就這樣比剪刀手會不會太傻了。我怎么笑得這么僵硬啊。怎么拍了這么久。她為什么不和我一起拍呢。這是她的手機吧。我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緊緊攥著衣角,眼睛也一直盯著手機鏡頭。
“好了,昊哥可真帥啊!”
我垂下眼眸,有些許失望,她真的不和我拍啊,“那我走啦。”我避開她的眼神,笑著和她同桌說了幾句就走開了。掌心覆了一層薄薄的汗,深呼吸幾次后,心跳才平靜下來。
我回到座位上,裝作和后座聊天,看到她拿著手機,認真仔細看著,忽然一股酸意涌上鼻頭,真好,她看到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