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嶼珩思考了一會兒,身子靠近秦習不解地詢問道:“蘇醒怎么知道我有一個這樣的簪子。”
秦習神色自若,低聲道,“沒有人知道,除了你自己。”
連嶼珩瞬間反應過來了,她攢緊桃花簪子,不由得輕笑。
她看到的一定是蘇醒想讓她看到的。
如果今天是禾軟玉來,禾軟玉看到的也一定是她所珍愛的東西。
再湊近畫像聞一聞,畫中的女子更生動具體形象了,連續眨兩次眼,甚至能看到自己和自己在對視。
這下她放寬心了。
蘇母面帶愁苦,起來欠身行禮,“方才攔住姑娘確實是出于私心,但去往慧都圣城的路并非姑娘想的那么簡單。明日我會安排蘇家的人送姑娘一程。”
連嶼珩與秦習跟著起身鞠躬回禮。
回去的路上,月光灑滿庭院。
連嶼珩目送蘇父蘇母相互攙扶著回別院,又扭頭看向亙古不變的月亮,心中涌現出無數的感慨,“秦習,你父母是什么樣子的,總覺得他們很瀟灑。”
秦習眼觀八方,信口答道:“嗯,不好定義。他們很愛自己,也很愛我。”
連嶼珩嗯了一聲,回想起自己的爸爸媽媽。
童年的記憶里,連父總要去應酬出差,目光中家里只有母親一人。甚至,她還起過自己是單親家庭的設想。可鞋柜里多出的大號拖鞋、客廳里懸掛的父母婚紗照、晾衣架上洗了又洗的陌生衣服以及不得隨意進出的落鎖書房等都在時刻提醒自己,她的母親有一個丈夫,而照顧好她就是她名義上的父親給她母親發布的任務。
舅舅說,她小的時候特別鬧騰,跟個皮猴子一樣。不記打只記吃,越打她越犟,打到哭也不承認錯了。最后,戒尺打劈叉了,她疼得嗷嗷叫,媽媽也跟著掉眼淚。
外公還講過另一個笑話,在連嶼珩沒出生的時候,連母嫁到連家伺候公婆兩位老人。老人也不省心,每天耍脾氣讓媽媽滾。媽媽聽話滾了,他們也走了。
有時候,她會突然萌生一種想法,覺得母親很孤獨,像是一座漂泊在海上的小島,無依無靠。禾軟玉卻反過來說,是連嶼珩自己太孤獨了。
“我媽媽也很愛我”愛我勝過愛她自己。
連嶼珩不想讓媽媽這樣。她是連嶼珩的媽媽,是連父的妻子,更是葉芷。
第二天,蘇府門口,艷陽高照。
蘇父蘇母出來給連嶼珩送行,連嶼珩找了半天也沒見蘇近禮的身影。
蘇母撫摸著連嶼珩的手說:“他昨天休沐,今日上工了。等你下次回來,就能見到他了。”
今天的連嶼珩穿了一件略顯身材的女俠服,腰間塞的銀針。假如遇到危險,銀針一撒,人頭嘩嘩落地。這是想象中的,實際上,連嶼珩半夜練習時,十根針里有十個都沒見影子。秦習還是昨日的打扮,樸素的倒真像是連嶼珩的小丫鬟。對此,秦習表示說,連嶼珩負責美,他負責嘎嘎亂殺。
蘇父道,“時候不早了,出發吧!”
這次,連嶼珩依舊在車內坐著。倒也不是說金貴,而是她根本不會騎馬。秦習跑到外面,一人獨騎。山高路遠,不親自看著路,他不放心。
連嶼珩掀開窗簾,和蘇家父母揮手。
蘇家找來的師傅在前面開路。
轎子內,連嶼珩研究起蘇母走前塞給她的玉佩。上面刻著古體醒字,估計是蘇醒的。紋路很繁雜,瞧不出是什么花。她拎了拎,不是很重。
連嶼珩想起秦習給她科普的江湖文小說,試著用銀針在手指上扎了一個洞,滲出的血滴在玉佩上,沒有任何反應。連嶼珩又趕忙用手帕將血跡擦干,轉而觀察起轎子的各種小配件來。
結論:蘇家是真的壕。
走到了再也不能依靠馬車前進的地方,車子停了下來。蘇家的人要返回了,連嶼珩下車和秦習一起步行趕路。
蘇家的師傅叮囑說,萬分小心,翻過前面的峽谷,向前走五里地,有個村子,從村子后山過去,穿過一片深林,慧都就在不遠的地方了。
一路慢行。
連嶼珩扭頭好奇地問秦習,“你會一直是女裝嗎?”
秦習唇邊綻開一抹笑,“你想我變回去嗎?”
連嶼珩認真地答道,“你女生的樣子看起來很有保護欲,我們兩個弱女子會不會不方便行事。”
秦習背起手來,一臉我早已知曉的樣子,正準備說些什么卻瞥見連嶼珩睜著星星眼,問道:“能將我變成男子嗎?我沒有積分,但是你有啊!可以轉讓給我使用嗎?”
秦習驚愕地查看了系統賬戶上的無數個零,不忍打破她的幻想,違心地點頭“理論上是可以的”
“那?”
秦習紅了臉,輕咳一聲,“等下次吧!誰說女子不如男,兩個女孩子也可以闖出一片天地。”
倆人走著看著說著,與山與溪流與各式各樣的花兒和草相伴著走,倒也挺有意思的。時間就這樣在閑聊中打發掉了,就是走得久了有點累。
連嶼珩心想,以前班上組織的春游想必就是這樣。沒想到誤打誤撞在這兒實現了。
作為一個不喜歡在外和人打交道的人,連嶼珩可以連著一星期窩在家里不出門。
禾軟玉知道她的性子,就算強行將連嶼珩叫去了聚會,她也是興致乏乏地躲在一處角落。索性,直接將游玩的照片或者視頻發給連嶼珩,云一下怎么不算來了呢。
或許下次,可以約禾軟玉去爬山、去觀海。他們清水市就靠海,連嶼珩小的時候跟著舅舅去過。舅舅去世后,便再也沒有人帶著她到處跑了。
前面就是村莊了,炊煙裊裊,雞鳴混著狗叫開起了演唱會。
連嶼珩很激動,秦習也樂起來了。
進了村,入眼便是一棵枝繁葉茂,約有百年之久的腰間系著數不勝數的紅線繩的高大榕樹,他們一靠近,躲在樹上各處的鳥兒便齊齊逃竄了。
周圍的木欄旁有一處從樹上自然延伸出來的裸漏在地表上的樹根,猙獰的斜躺樹根上坐著一個拄著拐杖乘涼的大爺,大爺將手伸到耳朵旁,大聲地問道,“啊?找誰?”
“慧都,爺爺,去慧都的路怎么走?”
大爺擺擺手嘟囔道,“聽不見,聽不見!”
連嶼珩和秦習對視,有一點失落。
恰好有個裹著白色頭巾的婦女端著洗好的衣服過來,秦習跑過去詢問道,“阿姐,你知道慧都怎么走嗎?”
阿姐瞧著秦習陌生的小臉,又扭頭皺眉看向連嶼珩,連嶼珩告別大爺,朝秦習走了過來。
“一直順著這條大路走,就行了。”
連嶼珩心想真是大好人,連著說了好幾句謝謝。
兩人順著路走,沒注意到身后那婦女一臉陰沉地走向大爺,大爺也站直身子,哼了一聲。
這剛開始還有人煙,怎么走著走著路越來越狹窄,荒涼僻靜,連農田都沒了,還時不時傳來兩聲凄慘的狼叫。
風停,周圍的草叢卻時不時傳來異動,秦習攔著連嶼珩,“不能再往前走了,我們被騙了。”
說著,便要拉著連嶼珩往回走。
可還是晚了,濃密的草從里跳出來幾個身形剽悍的蒙面大漢。
連嶼珩看著身形和打扮有點熟悉,試探性地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