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麻繩隔絕斯摩克的咽喉與空氣。獰笑聲戛然而止，可是嘴仍以驚悚的狂笑狀態大張著，臉部肌肉凝固在那里。瘦削的軀體吊在繩索上，風一吹，大擺鐘似的規律晃動，仿佛泥濘里爬出來蕩秋千的精靈。

（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

空調冷風通過大張的嘴灌入喉嚨。唾液早已風干。喉嚨因失去液體潤滑而粘在一起。斯摩克猛烈咳嗽著從床上坐起來捂著嗓子緩了許久，終于看清窗臺上摞著的習題冊和那半個包子。

夜幕黑漆漆的一片，路燈規矩地佇立在路邊亮著。索爾從床頭摸出多潘立酮藥片，就水咽下去。

（三）

（1）

二期補課開始。

索爾握著筆，筆頭貼著紙摩擦得幾乎冒煙，推一下眼鏡的空又落下幾個字。但她沒空糾結，加快速度補上了。然后繼續記下一個知識點。

（2）

還剩最后一張歷史試卷。可是索爾現在想歇一會，于是在試卷右上角寫下班級姓名后只出于興趣看了眼材料題：

材料一（1349年莊園記事簿）：侍女斯摩克精通文墨，管理藏書室五年間典籍完好。本年領主稅款短缺，艾希拉爾德指控其以墨水施咒致羊群病死。法庭判絞刑。

材料二（1350年巡吏報告）：斯摩克死后，藏書室迅速蟲蛀。艾希拉爾德繼任三月，即因'相同咒術痕跡'被處絞刑。絞架正對藏書室窗口，每有風過，殘頁紛飛如雪。

材料三（1353年修道院密檔）：查實稅款被私吞，羊群實染黑死病。今莊園地契遭蟲噬，邊界糾紛敗訴。

“！！？”

（四）

體育課自由活動時間，吵嚷的打鬧聲充斥著體育館。打球的打球，也有三五成群的人結伴聊天，偷帶手機的則是占監控死角玩手機。

索爾看到自己原來的位置被占了，背單詞的計劃由此落空，只好重新蹲個位置發呆。

“路易遙，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

索爾打眼看過去，一個同學跑過來。那是分班前就和索爾同班的一個人，從前也對索爾愛答不理的，和她的朋友們說過索爾的不少壞話。后來分班，朋友們都分走了，便對索爾熱情起來。

沒管索爾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她蹭上旁邊的位置挨著坐下。她注意到索爾褲口袋里的異樣，嘻嘻笑道：“單詞？古詩？真卷啊你。”

索爾忍下翻白眼的沖動，隨口搪塞：“成績下降太多了，我想好歹把一些科目提回去一點。”

“說白了還是卷。你以為你這點努力能比得上科技嗎？”

“科技？怎么說？”

忽然，索爾想到什么，看著她。

“怎么了？都是這樣。你也沒理由瞧不起抄的成績。”

“拿著抄來的成績不覺得心虛嗎？”

“話不能這么說，你也是因為沒人給你傳答案你才不抄的。我問你，一份答案就擺在你面前你抄不抄？”見索爾沒說話，她哂笑道，“你這個人哦。”

索爾不忍了，撣了撣這人碰到了的地方起身離開。

（五）

高考出分那天，查到索爾分數的索母反應比索爾激烈得多，索父則是炒了一桌子滿漢全席。一家人吃了六年以來氛圍最歡快的一頓飯。誰也沒嘗出來那盤炒得麻煩的回鍋肉是什么滋味，包括索爾，只知道她不用再匆匆地扒飯之后趕緊回房間了，于是吃得格外開心。

“本科肯定夠了。”索母的臉笑得皺在一起，眼角的魚尾紋顯現出來，又給索爾夾一塊肉，似乎是希望這頓飯能彌補索爾這些年消耗掉的脂肪。

飯后洗漱完，索爾換上睡衣躺床上。她撐得睡不著。閉上眼睛，從前種種都如同走馬燈一般的浮現。其中包括一場極離奇的夢。很快又被后來的事所取代，想追憶時卻成了陸離的影子，漸漸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