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急趕回家，沒能問出的問題還讓瑾知耿耿于懷。她在心里嘲笑自己：葉瑾知，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理智了？想起剛才的臉頰吻，心里五味雜陳，討厭嗎？還是喜歡？亂了心神，把頭蒙進被子里，能聽到自己急速的心跳。趕緊掀翻被子，要去陽臺上透透氣。床頭小桌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晚安，我的女孩。”

“是哪個傻子，連自己女朋友的手機號都記錯了？”她竊笑了兩聲，不以為然。陽臺上的風仍舊是軟軟的，好似不久之前的臉頰吻一般。他溫柔明亮的眼神時刻出現在腦海里，她知道大事不妙，趕緊回屋洗了把冷水臉，把自己澆醒。

周日，金燦燦的陽光傾瀉下來，春天的風也是暖洋洋的。瑾知昨晚睡得不怎么好，做了一夜的夢，夢里都是時歌的樣子。早上六點就醒了，雖然眼睛還睜不開，卻怎么也睡不著。今天的水粉課也讓她有點緊張，雖然是美術生，但真要走進課堂，還是會有點小心虛。提前幾天備的課，今天好像又有點不自信了。打起精神，細心地把自己打扮一番，挑選合適的著裝，準備早點出門，絕對不能遲到。八點半的時候，背上畫架出了門。原本計劃騎自行車過去，貼心的老板卻給安排了專職司機，川木已經在樓下等她了。她在電話里責怪云樂的自作主張，卻又拿她沒轍。

川木站在車邊，看著遠遠走來的瑾知，一件純粹藍白條紋小襯衫，下身搭配白色闊腿褲，長發隨意地束在腦后，她看上去隨性自然，平淡的著裝更襯托出面容姣姣。而他自己上身穿著白色短T，外搭淺藍色格子襯衣，下身穿著藍色牛仔褲。學美術的人，大概都很在意色彩的搭配。而且那么巧，他們今天穿得有點像情侶裝。他打開后車廂，幫她把畫架放了進去。

瑾知坐到了車后座。

“東西都帶好了嗎？這就出發了。”

“嗯，好了，謝謝你川木。”

“你跟我一樣，都習慣用自己的美術工具。”

“嗯。”

因為上次吃飯的事情，瑾知不想再造成誤會和尷尬，所以顯得有點冷淡。

“我看過你的小說，我也很喜歡《莫如雪》，現在連載的《墨染層林》也很精彩。”

瑾知笑了，說：“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莫如雪了嗎？或者，是云樂說的？”

“今年元旦，《莫如雪》簽售會現場，我還拿到了你的親筆簽名。”

“抱歉，我沒認出來你。”瑾知說：“謝謝你。”

“現在我們是好朋友了，可以不用那么客氣！”川木朗聲笑著。

“當然，好朋友。”瑾知感受到川木的真誠，會心一笑。

接下來一路無話，二人各自想著心事。到達培訓中心的時間是九點，上課時間是九點半。川木跟瑾知介紹了一下學員的大概情況，水粉班有八名學生，都是十歲左右的孩子，這個班開了一段時間，孩子們也有一定的水粉基礎，課上要完成的案例也相對簡單，讓她不用緊張，自己也會給她當助教。她會心笑了一下，說了聲“謝謝”。上課時間馬上到了，背上畫架，跟著川木去了教室。

孩子們太喜歡這個漂亮又細心的新老師了，她講話的聲音很溫柔，笑起來的時候還有甜美的酒窩，誰都想要跟她親近。上課的時候，孩子們坐得端端正正，聽得特別認真。講解完案例圖和繪畫要點，她要給孩子們展示一幅自己的作品。孩子們都迫不及待地看她打開自己的畫夾。

川木也很好奇，他站在教室的后面，跟孩子們一樣期待的眼神。

畫作展現在大家眼前的時候，川木不禁脫口而出稱贊道：“太美了！我好像看到了裊裊輕煙的湖泊、婀娜多姿的垂柳，還有…美妙的口琴聲…”他一時忘情，不記得自己是在課堂上了，對孩子們投來的詫異眼神，難為情地撓了撓頭表示抱歉。

瑾知對課堂的把控得心應手，孩子們對她的作品喜歡得不得了，爭著吵著問自己什么時候也能畫得這么美。

“如果從現在這一刻起，安安靜靜認真跟我學習的話，你，你們，一定可以！所以，要安靜的一起學習嗎？”

“要…”

“好的，那接下來我們開始實操吧，選好自己的工具，用我們靈巧的手和專注的心，開始作畫。”

做一個好老師她絕對游刃有余。川木看她的眼神更加炙熱了。孩子們作畫的時候，她在一旁巡視，細心地指點，足夠的耐心。他來到她的畫前，細心打量著畫里吹口琴的男人。這個特別的男人，會是在哪里見過呢？身形高大挺拔、五官立體、輪廓俊朗、目光如炬，還有一種英倫的紳士氣質，在哪見過呢？他在腦海里倒帶，不停回想，“難道是他？《莫如雪》簽售會現場的那個男人？他和瑾知，是什么關系…”正沉思時，收到云樂的手機短信，叫他去趟素描班教室送個教輔。

兩個小時的時間在輕松愉快的氛圍里過去，同學們對新老師的課堂大加贊賞，并希望下個周末早點到來，能跟著葉老師完成更漂亮的作品。瑾知心里暖洋洋的，臉上的笑容也沒有停過，這時候仿佛回到了孩童時代，單純而美好。

“知知，你太了不起了！今天這節課太完美了，我給你打滿分！”云樂在辦公室給了瑾知一個大大的擁抱，覺得這是個絕好的機會，于是再次向她發出邀請：“加入我們吧！你也不希望孩子們失望，對嗎？他們那么喜歡你！”

瑾知沒有拒絕，也沒有明確同意，“讓我想想…”

“想想就是答應了，是答應了對吧！”云樂開心地抱著她又親又跳。

“你怎么也跟個孩子似的…”瑾知在說云樂，也在說內心歡喜的自己。

“對了，我哥過幾天回國，跟我一起去接機吧！他超想你的，時常問起你！”云樂突然轉變了話風。

瑾知突然有了警覺，問：“樂樂同學，你又在動什么歪心思？”

“你在怕什么？知知，你什么時候對自己不自信了，還是，怕我哥長得太帥？”

“我跟你的腦回路可不是一碼事！”瑾知笑道：“長得帥可不能當飯吃，女人一定要自己搞事業！”

云樂佩服地朝瑾知拱了拱手，說：“搞事業總得吃飯吧！午飯時間，我約了耀明，你要一起嗎？”

“不了，我今天想回家看望爸爸，還要先回公寓拿些東西。”

一旁的川木問：“需要我送你嗎？”

“不用，謝謝，你下午還有課呢，吃飯后做個午休吧！”

瑾知跟他們道了別，剛出了培訓中心的大樓，收到一條陌生的短信“下午一點，我在FM92.8等你，一定要來哦！你的時歌。”驚得目瞪口呆，怎么會是他？那昨晚的晚安信息也是他發的？他怎么會有我的電話？她百思不得其解，真想把這些都當成是惡作劇。已經快十二點了，在大廈旁邊的餐館打包了一份咖喱雞的盒飯，打了出租往家趕。到家匆匆吃了飯，抱著手提電腦坐在沙發上發呆。

父親羽書來電說晚上有一個重要的書法交流會，不能陪她吃飯了，下次再補上。剛掛了電話，母親沈馨子又打電話來，叫她晚上回家，文家的哥哥今晚回家吃飯。她撒了個謊，說這幾天被崔主編追得緊，時間趕任務重，過幾天有空了才能回去。對于這個沒見過面的“哥哥”，她一點印象也沒有。依稀記得，剛剛去文家的那年，自己十五歲上初三，而他已參加完高考出國留學了。將近十年，一次也沒有碰面，也很少聽到關于他的消息。只是最近珍兒總提起他，把他夸得天花亂墜的，不免對這個哥哥產生了一些好奇。

快一點鐘了，猶豫著要打開電腦碼字，還是要聽時歌的音樂節目？最終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想聽聽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于是打開了手機收音調頻FM92.8音樂之聲。一點的整點報時過后，廣播里傳出歡快深情的吉他的音符，“wellyoudonedonemeandyoubetifeltit，itriedtobechillbutyou'resohotthatimelted，ifellrightthroughthecracks…”

時歌在電波里深情地演繹，不是原聲帶，而是他的自彈自唱。可以想象到，正在收聽廣播的小仙女們一定會為他的才華和浪漫尖叫不已，誰又能抗拒這么美妙的歌聲的誘惑呢。

“我承認你已經俘獲了我，你心里也清楚的很，我壓抑著自己，但你的美，早已讓我失去克制的心，這種感覺妙不可言…一首JasonMraz的《I'myours》送給正在收聽時歌的你，你在聽嗎，Mybelovedgirl…

這是一種瞬間讓人融化的氣氛，瑾知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為什么會覺得那個girl就是自己。“別再自欺欺人了，葉瑾知，你怎么也會相信這種曖昧？”她自嘲地說，然后關掉了收音機。手指放在電腦鍵盤上，卻始終靜不下心來，腦海里倒帶著剛才的曲子，已然亂了方寸，甚至忘記了上一個章節都寫了些什么。

下午四點，時歌從播音室出來，廣播里那個深情款款熱情明朗的他，這時候顯得有點沉默。回到辦公室，被同事們的嬉笑聲淹沒。男同事要向他討教追女生的妙招，女同事已經被他迷得神魂顛倒，起哄讓他在辦公室唱英文情歌。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已經成為了FM92.8的明星主播，同臺的同輩和前輩也心悅誠服地成了他的粉絲。而這些并非他的初衷，卻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好看的皮囊再加上優異的品格，到哪里都不可能被忽略。

“下班一起吃飯吧！”顏玉主動向他邀約，當著辦公室所有人的面。

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約了青山。”直白得有點殘忍。

“青山？”顏玉有些遺惑，卻還是笑著說：“沒關系，那就下次。”

辦公室里瞬間安靜下來，氣氛降到了冰點，這不解風情的男人讓人嗤之以鼻。

Kyle打來電話，時歌走出辦公室，在露天的陽臺上接聽。

“Dana，兄弟，下周日下午五點機場見，我特意挑了你不忙的時間。”

“Kyle，Welcomeback，Wecomehome.”

“你就沒有點別的什么跟我說嗎？例如…放棄英國這么好的機會…”

“沒有什么能比得上她，你懂的!”

“看來一切進展順利，Youaresocool…”

“其實…她還不知道。”

“What？那我豈不是還要繼續做你的情感間諜…Dana，你也太慫了…”

“好了，等你回來再說，掛了。”時歌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這通電話，因為急切地想要打給心儀的女孩，于是撥通了手機通訊錄里排在最前面的電話號碼。

寫作全無靈感的時候，瑾知會換上舞蹈服和芭蕾舞鞋在舞蹈室里跳舞。她看著墻境里的自己，惦起繃緊的腳尖，修長的身形，高昂的下額，在鏡子里優美地站立、旋轉、跳躍，如同一只優雅又高貴的白天鵝，輕盈、飄逸、浪漫。每一個舉動都有著美感。她現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不顧外界的雜音。手機在電腦桌上響個不停，她卻根本不可能知道。

直到她覺得有些累了，才停下舞步，關掉了音樂。從舞蹈室出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休息，翻閱手機。有兩個未接來電，都是陌生號碼，所以直接無視掉了。

云樂發來語音信息說高中同學群要舉辦同學聯誼會，三天后在班長家的后花園，還特別強調是瑾知暗戀過的那個校草。

瑾知回復說，暗戀他的那個人是你吧，什么時候變成我了？你是怕被耀明知道，所以想把鍋推給我吧！我怎么有你這么坑的閨蜜？我覺得，如果他還沒有結婚，你還是可以考慮和他再續前緣的。

云樂回擊，他確實還沒對象，所以你比我更有機會。你呀，還是忘了送傘給你的那個小哥哥吧，看得見摸得著的更值得珍惜。

瑾知回復了三個“哈哈哈…”

小姐妹在語音信息里相互調侃。

門鈴突然響了。

瑾知有點疑惑，這個點有誰會來？難道是母親沈馨子？從貓眼里看了一下，竟然是時歌。他來做什么？他怎么會找到我家？不由得她多想，陌生的號碼又打了進來。她接了，等對方先說話。

“雖然有點唐突…但我還是來了。”時歌的聲音自然而深情，聽起來從容淡定。

瑾知卻沒法淡定，不是因為有追求者的歡喜，而是頻繁被騷擾的惱怒。“你不應是個唐突的人，所以你不該來。”仍然保持了禮貌性的回復。

“我見眾生皆草木，唯有見你是青山…所以沒辦法不唐突，我必須得來。”

這綿綿的情話殺得瑾知措手不及，緊張得手機也沒拿穩，“啪”地一聲落在地板上。愣了半晌，才撿起地上的手機，因為家里鋪的木地板，慶幸手機沒有摔壞。砰砰的心跳還未平復，猶豫著要不要開門。

心里有兩個聲音在對抗。

“葉瑾知，你在期待什么？那不過是你最熟悉的橋段，沒什么好感動的！你才認識他多久？他不過是個花花公子！”“瑾知，你喜歡他嗎？喜歡他什么？氣質，顏值，身材，聲音，還是才華？這些都在你的審美點上？你可以試著去了解一下他！”

瑾知被內心的兩種聲音難住了，不知道哪種情節才是正確的選擇。半晌才掛了手機，隔著門說道：“你回去吧。”

“我低血糖，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至少，你該給我一顆糖和一杯水。”

瑾知終究還是心軟，打開了門，故作鎮定地說道：“時主播，你走錯門了！但我還是可以給你一顆糖一杯水，稍等一下。”說完轉身走進屋里。

時歌不客氣地直接跟了進去，還不忘把門關好，甚至換上了鞋柜上的男式拖鞋。“鞋碼正合適…好像不是給我準備的？”喃語，皺了皺眉。

“你怎么隨便就進了別人家，到底懂不懂禮貌！”瑾知斥責道，一手端著水杯，一手握著顆巧克力。極不情愿地把玻璃杯遞到他跟前，又把巧克力塞進他手里，說：“吃完喝完就趕緊離開吧！”

時歌忍著笑意點了點頭，接過水杯，小抿了一口，跟在她后面往客廳的長沙發走去。

瑾知剛落座，他便一屁股坐到她旁邊。她拿眼瞪著他，往旁邊挪了挪，說：“你就不能坐遠一點嗎？”

時歌耍貧嘴說：“現在不用挪了，剛好！”又喝了一大口水，卻沒有要剝開巧克力糖紙的意頭。

瑾知自顧自地翻看著手機，懶得理他。

“沒有晚歺招待嗎？像我這么珍貴的客人。”

瑾知正準備回復云樂的N多條信息，一聽他這么說，再也忍不住了，一臉嫌棄地盯著他，提高聲音的分貝大聲說道：“時主播，你是不是搞錯了，我這里可不是五星級飯店，萍水相逢我能給你杯水給你顆糖已經很不錯了，你怎么就不懂得感恩呢，我拜托你趕緊從我的房子里出去吧！不要逼我用武力解決！”

時歌仍舊一臉痞笑地看著她微怒時可愛的樣子，說：“然后呢，你的武力？”一副就等著她來虐的架式，滿眼的寵溺。

瑾知氣得臉都紅了，真想用自己的掃堂腿把他打趴在沙發上，看他還滿嘴的跑象牙。

“知知，知知…誰在你家？你在聽嗎？”

瑾知被電話里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自己什么時候撥通了云樂的電話，連忙應聲道：“樂樂，是…是一個普通朋友！”

“普通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這樣的朋友？”

“下次，下次我再跟你細說。”瑾知慌忙掛了電話。

時歌挑眉笑了，得意地看著她，說：“男朋友，這稱呼不錯！”

瑾知想罵他自作多情，卻只搖了搖頭，說：“儒子不可教，你自己沒意識到嗎？”

“你是想說我臉皮很厚？”

“你還不算太笨！”

“這是在夸我？”時歌又開始得意起來。

瑾知站起身，準備下逐客令。恰巧，門鈴又響了。“方云樂，你不會這么快就來了吧？我這八卦算是跑不掉了？”在心里想著，只能暗自苦笑。從貓眼里看去，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可怕，門外的人竟然是父親羽書。一時慌神，跑過去拉了時歌就往房間里塞，命令他千萬不要出來，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和響動，不然他就等著完蛋吧！

時歌到底還是理虧，表面老實巴交地答應，心里卻美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