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瑾知似乎得到了重生,腳上的石膏沒了,下地走路的感覺輕飄飄的。雖然腳還有些疼,但她強忍著沒讓醫生和方杰看出來。最新的腳部CT也顯示恢復得良好。這個倔強的患者最終還是賭贏了醫生。不僅如此,她還想要馬上回玫瑰公寓,出來的時候帶了手提電腦,至于行李也就是幾套衣服,有空再回去拿就行了。
“方杰,我不回我媽那了,”出了門診大樓,瑾知對方杰說:“謝謝你抽時間送我來醫院,我可以自己回家。周六有空的話,我請你吃飯。”
“現在就回公寓?你不先跟沈阿姨說聲嗎?”
“我媽呀?”瑾知笑道:“反正她遲早都會生我氣的,不如晚點再讓她生氣!”
“這…”方杰開玩笑說:“就怕她以為自己的寶貝女兒被我拐跑了?”
“嗯…”瑾知笑道:“她想的一般都是錯的,因為她知道她這個女兒向來都太叛逆。”一語雙關的話,巧妙地化解了尬尷。
眼前這個美麗而聰慧的女孩令方杰深深地折服,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這么快獲取她的芳心,于是說道:“我很期待,我說的是周六,不過,也讓我送你回公寓吧,做事情要有始有終,我可不想把美麗的女生丟在半路上。”
瑾知沒有拒絕方杰真誠的幫助,坐他的車回了玫瑰公寓。
家里異常的安靜,感覺心里空落落的。明明是自己想要回來的,回到家,卻高興不起來。坐在客廳的長沙發上發呆,腦海里浮現出時歌溫柔燦爛的笑臉,“瑾兒,瑾兒,瑾兒…”那一聲聲溫柔的呼喊在她耳邊回響,“嗯…”鼻息沉重地嘆了口氣,對自己說:“葉瑾知,不要被愛情所束縛,做回簡單快樂的自己吧!”略微調整了一下心情,覺得應該給家里來個大掃除,于是就開始了一陣手忙腳亂的衛生大戰。她只是想讓自己忙起來,這樣就沒有多余的時間想他了。
可她忘記了打電話回家給母親沈馨子,下午兩點,她正坐在電腦桌前碼字,母親的電話便打了進來。這下子又要被臭罵一頓了,她硬著頭皮接了電話,說:“媽,我忘記告訴您了,醫生說我的腿已經好了所以拆了石膏,我現在在家工作呢,您不用擔心!行李先放在家里,我過幾天過去拿!”
“你說什么?”沈馨子明顯氣炸了。
“我說…我已經回公寓了!”
“…”電話那端沉默了半晌。
“媽,我…”
“你有把我當你媽嗎?算了,隨你的便吧!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也管不了你了!”沈馨子說完掛了電話。
“呼…”瑾知長長地嘆了口氣,心里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能怎么辦呢?她要遠離文家,最大的原因是不知道怎么面對時歌,怕自己對他的迷戀越來越深。沒有辦法集中精力寫小說了,到客廳的陽臺透氣,坐在吊籃藤椅上看著可愛的多肉盆栽發呆。空氣有點悶熱,一絲風也沒有,正如她的心情一般煩悶和焦躁。在陽臺坐了一會兒,又回房間床上躺了一會兒,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回家走一趟,跟母親和繼父有所交代,順便再把行李拿回來,這是晚輩對長輩最起碼的尊重。這么想著,才覺得心里舒坦了很多,自己本就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女孩。
下午五點半,瑾知回到文宅。沈馨子還在生氣,自顧自地忙自己的事情,其實也沒什么可忙的,只是像往常一樣細心地打理著她心愛的花圃。
“媽,我來幫你澆花!”瑾知討好著母親,搶過她手里的噴壺給花圃澆水。
沈馨子還是愛搭不理,徑直朝屋里走去。
“有點難辦呢,女人生起氣來,果然沒那么容易哄!”瑾知喃喃自語,思索著要怎樣才能讓母親消氣。誠懇地去道個歉?還是買個禮物哄哄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去道個歉,于是把噴壺放回院墻處放花藝工具的角落。硬著頭皮去找沈馨子道歉。
“姐,”珍兒放學回來,見瑾知已經拆掉了石膏,興奮地跑過來抱住了她,高興地說道:“姐,你的腿已經好啦,太好了,這下子你不用坐輪椅了!”
“這么快就拆石膏了?”文軒明在珍兒后面走進了院子,讬異地問道:“還沒康復好,會留下后遺癥的?”
“今天也拍了CT,恢復的很好,所以就拆了石膏,您不用擔心。”
“但愿如此。”文軒明說:“好吧,進屋吃飯,我肚子里的饞蟲已經聞到菜香了,哈哈…”
眾人坐畢,便開始用餐。伙食一如既往的好,一桌豐盛的佳肴。只是沈馨子的臉色卻不大好看,文軒明一進屋就察覺了。
“你們兩個,今天誰惹你們媽生氣了?”
“誰敢惹我媽生氣,那后果可太嚴重了!”珍兒忙撇清關系,“反正不是我!”又看了看一旁的姐姐,用懷疑的語氣小聲問道:“姐,不會是你吧?”
“是啊,就是我,”瑾知一臉無辜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后果這么嚴重!”
“聽你們這話,我倒成了不講理的母老虎了!我有這么小氣和霸道嗎?”沈馨子橫眉怒目,單看表情跟她描述的還真像。
“嗯嗯,是…挺像母老虎的!”文軒明在一旁打趣。
瑾知和珍兒也猛點頭。
“你們三個現在可以放下碗筷了,跟老虎同桌吃飯,怕你們有生命危險!”沈馨子冷冷地說,自顧自地大口吃菜。
“呵呵…吃個飯而已,至于嗎?”文軒明打圓場道:“過去的就過去了,填飽肚子比什么都重要!不然可就浪費了這一桌的好菜了!”
“是是是,不能浪費,不能浪費。”瑾知附和著,裝作努力干飯的樣子,吃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吃完飯,珍兒拉著瑾知回了自己房間。
“姐,你今天怎么惹我媽生氣了?”珍兒始終很好奇。
瑾知指了指自己的右腿,說:“因為我去醫院拆了石膏,還有…我今天回了公寓,本來是準備今天就搬回公寓的。”
“為什么?你不是已經決定搬回來住了嗎?”
“珍兒,姐姐只是說在家里養傷,沒有說過要一直住在這里哦。”瑾知解釋道。
“可是媽媽希望你一直住在家里。”
“嗯,是呢。”瑾知點了點頭,有種甜蜜的負擔。
“我哥知道你回公寓嗎?他肯定也希望你住在家里!他是為了你才搬回來的!”
“我住在哪跟他沒有關系!”
“那關系可大了!”
“珍兒,”瑾知看著珍兒,語重心長地說道:“以后你不要管哥哥和姐姐之間的事情,知道嗎?”
“不行,我就是想要你們在一起!”
瑾知被珍兒認真的模樣逗笑了,搖了搖頭說:“姐姐說的已經很明白了,希望你能記住。”
珍兒無奈地點了點頭,嘟著嘴問道:“那你今天不回公寓吧,今天再陪我睡一晚?”
瑾知看著珍兒萌呆呆的乞求的眼神,心軟地說道:“好吧,誰能拒絕這么可愛的珍兒呢?今晚我留下!”
“耶,太好了!”珍兒高興地抱住了姐姐,在心里想著:老哥,這可是我最后一次幫你,你如果再不回來,就準備失戀去吧。
深夜,珍兒已經睡得很熟了,因為知道姐姐明天要走,她把瑾知的手抓得緊緊的,睡熟了也不愿意放開。瑾知想起自從父母離婚后,自己也曾經在深夜里渴望有一雙溫暖的手能握住自己,只是,一直以來,卻只有左手和右手。輕輕松開珍兒的手,沒有開燈,拿了手機,披了件薄外套,她想去院里坐坐。
夜晚的風有一絲涼意,她坐在珍兒最喜歡的秋千椅上,撫摸著腳邊含苞的薔薇花,想起自己十年前以繼女的身份住進文宅的那段日子。突然多了一個兩歲的妹妹和一個繼父,那時候的自己沉默寡言,放了學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白天在學校聽到的流言蜚語就是夜晚枕邊的淚水。那時候很不理解,恩愛的父母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們為什么要離婚?直到現在,也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原因。一眼十年,滄海一粟,過往的苦水翻江倒海般涌入心頭。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葉瑾知,那一切都過去了,是的,你會有新的生活,而他們,也都會各自幸福…
院門開了,一串沉重的腳步把她從思緒中抽回來,看著從光影中走來的人。他看到她坐在秋千椅上,腳上的石膏已經拆了,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沒等她反應過來便把她抱了起來,什么也不說,只是朝屋里走去。
“文修遠,你想干嘛,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別動,抱你回房!好好呆著!”
“快放我下來,這樣會驚醒珍兒的!”
“珍兒?她又睡你房間?”他停下腳步,狠狠地看著她。
“妹妹和姐姐一起睡有問題嗎?”
他露出一抹邪笑,什么也沒說,抱著她直接上了樓。
“文修遠,放我下來,不然我要叫了!”瑾知氣得臉頰通紅,又不敢太大聲,怕吵醒屋子里的人。
“許…你想讓整個屋里的人都知道嗎?我們現在這么親密…你還欠我一個故事,不是要給我講故事嗎?我決定了,就今晚,直到我睡著為止。”他小聲地貼著她的耳朵說:“太久沒見你了,我每晚都失眠。”
瑾知的臉熱辣辣的,可憐的小心臟突突地跳個不停,直到被他抱進臥室的那一刻,她還無法掌控自己的內心。他把她輕輕地放到床上,為她脫下拖鞋,然后自顧自地轉身脫掉了上衣,背對著她說道:“我先去洗澡,希望待會能聽到精彩的故事。”
瑾知羞得雙手捂住了臉,那個健碩而顯疲憊的身影讓她感到了悸動,也有一些心疼。就在剛才,他抱她的時候,她在他的眼里隱約看到了一些憂傷,而那些憂傷是什么?卻無從猜想。暗淡的燈光下,她環顧著臥室的布置。窗邊靠墻的大書柜上除了整齊擺放的書本,還有大大小小的獎杯,那些都是他學習生涯中最高光的時刻。她輕輕地下了床,走到書柜邊,看著一個又一個閃亮又沉淀的獎杯,書法比賽一等獎、校園音樂風尚金獎、跆拳道冠軍獎杯、主持人比賽金獎、圍棋賽冠軍獎杯…大大小小十幾個獎杯,看到她懷疑自己的眼睛,這就是傳說中的學霸。還有一張穿校服的學生時期的照片,那時候太年輕了,和現在不是很像。她捧起相框,仔細地看著照片里的他,又使勁揉了揉眼睛,“是他?怎么會是他?”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又來到床邊,把照片放在臺燈下,照片上那張青春的臉分明就是自己素描畫里的男生。“葉瑾知,你肯定是瘋了,想你的小哥哥想瘋了!”她嘲諷自己是在做夢,用力捏了捏臉頰,很痛,那么,那么他和照片上的真的是同一個人嗎?始終不敢相信,自己喜歡了十年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哥哥”。本來趁他洗澡的時候準備溜走的,現在她改變了主意,決定要把這一切都弄清楚。把相框放回原處,然后靜靜地坐在床邊等他出來。
時歌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只穿著睡褲,看到瑾知并沒有離開,他知道她已經認出了自己。“是不是被我迷住了?”他自信地笑著。
“你說的是顏值還是色相?或者是你引以為傲的身材?”瑾知異常的平靜,甚至有些冷漠。
跟時歌想的有點不一樣,他知道這丫頭又鉆牛角尖了,趕緊穿上了家居的白色T恤。然后,舒服地躺在他柔軟的大床上,溫柔地說道:“這一刻,我等了十年,只為和我的瑾兒再次重逢。”從后面拉起她的手,期待她能轉身和自己的深情相輝映。
瑾知果斷地躺在他身旁,他有點受寵若驚,顧作鎮定地說道:“瑾兒是要給我講故事嗎?”
“十年前我喜歡上了一個男生,我被他拋棄在大雨里,此后,他再也沒有出現,我永遠都恨他。”瑾知狠狠地看著時歌,熱辣而冷峻。
時歌有點哭笑不得,只能寵溺地把她摟進了懷里,溫柔地說道:“這么說,你十幾歲就開始早戀了?那個男生真的那么好嗎?”
“不,他壞透了,他帶著虛偽的面具,騙了我一次又一次,他是個十足的壞蛋!”瑾知喜極而泣,亦是悲喜交加,她溫柔的小拳拳輕垂著他的胸口,在他懷里哭得梨花帶雨。
“會撒嬌的瑾兒真可愛!”時歌的甜蜜全寫在臉上,溫柔地替她拭去臉龐的淚水,“不過,你的故事講得有點菜,那么,瑾兒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
瑾知沒有說話,在心里想:看你這個大騙子還能怎樣口若懸河?
“在一個下雨天,一個男孩兒又因為學習的事情被父親訓斥了,他很不開心,便撐著雨傘出了門。他明明已經很出類拔萃了,卻總不能讓父母滿意,他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辛苦的孩子。可是,他遇到了在大雨中哭泣的女孩,她哭的那么傷心,仿佛全世界最倒霉的事情都發生在她身上,男孩同情女孩和自己有著一樣悲哀的遭遇,他想陪她走一段路,為她撐一段傘,希望她能從悲傷里釋懷,希望自己也能從她身上獲得更堅強的力量,他們一起在雨中走了一個多小時,男孩要送女孩回家,被女孩拒絕了,于是,男孩把傘留給了女孩,同時,他也記住了這個堅強又倔強的女孩。從此以后,他們再也沒有了交集,而且,一年后男孩就出國了,他覺得自己很快就會忘記她。然而,當男孩在朋友妹妹的視頻里看到一個跳芭蕾舞的女生的時候,他馬上就認出來了,她就是那個在大雨中哭泣的女孩,她就像是一只冷傲優美的黑天鵝,神秘而憂郁。只是視頻里匆匆的一眼,他便再次記住了她的臉,以至于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偷窺狂,利用朋友的關系,從朋友妹妹那里獲取了更多關于女孩的信息。當他對她越發了解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女孩…”
瑾知沉浸在他的故事里,難以置信且激動不已,只有在小說里才有的劇情讓她覺得那么的不真實。“你在撒謊,這不是真的!”她不愿相信,從他懷里掙脫出來。
時歌的男友力再次輕松地將她摟入懷里,不再克制蠢蠢欲動的情感,用溫柔的吻將她征服。唇邊有她滾燙的淚水,甜和咸參雜在一起,這是十年來她每一次想念他的味道。
瑾知沒有推開他,卻也很快從這該死的溫柔里清醒過來,再次咬破了他的唇,示以溫柔的警告。
“呀…”時歌疼得直咧嘴,“果然,玫瑰都是帶刺的!”開著最美的玩笑,寵溺地看著最愛的人。“十年了,我一直在等,等這個女孩長大…”
“你不該回來,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瑾知看著他,強忍著淚水。
“如果我不回來,我的瑾兒就要等我等到天荒地老了,我怎么能忍心?”時歌溫柔地撫著她的臉頰,“我愛你,瑾兒,十年前不確定,但現在,我愛你至深。”
沒有女人能經得起這樣深情和帥氣的男人的溫柔暴擊,可瑾知不一樣,她在小說里寫了太多這樣的橋段,即使此刻她已陷入了他的溫柔鄉,卻還是高冷地說道:“十年前我感激你,但現在,我對你只有討厭,你對我的欺騙變本加厲,我對你的討厭日復一日!”
“那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怎樣才能喜歡我?”時歌一點也不沮喪,反而覺得很高興,愛之深責之切,女人說的討厭就是喜歡,他在心里竊笑,表面裝作很認真的樣子。
“你從我的生活里消失,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那不行,我做不到。”時歌說:“最差的關系你也是我妹,回到家你也得叫我一聲哥哥。”
“文修遠,你不就比我大幾歲嗎?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欺負我你就不高興了是吧!”他的話成功激起了瑾知的勝負欲,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她只是在撒嬌。
“還有嗎?繼續撒嬌的話,我想聽!”時歌一臉花癡地看著她。
瑾知被他迷人的眼眸看得慌了神,只想趕快逃離,于是忙起了身穿鞋。
“瑾兒這是怕了?不敢跟我獨處一室?”
瑾知回過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朝他做了個鬼臉,風風火火又小心翼翼地下了樓去。
“真是個可愛的小傻瓜,”時歌躺在床上回味著這甜蜜的一刻,“瑾兒,你什么時候才能承認自己喜歡我…”邪魅的笑容將會伴著他入睡,今晚上不會再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