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春芽湊近,小聲開口,眼神詢問接下來該如何做?
葉婉昭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就混進人群中,同周圍人一般,裝作好奇的向方少尹那邊聚攏。
方少尹正聽著手下的匯報。
見有人圍了過來,倒是沒有疾言厲色的驅趕,只是派個人守在附近,以防人群突然蜂擁過來。
葉婉昭站在人群中,極力降低存在感,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她裝作同春芽說話,耳朵卻一字不落的聽著那邊的對話。
“大人,草民可以肯定,那人絕對是從別處飄過來的。”
說話的是一個頭發斑白的六旬老漢,他雖然身形佝僂了些,但精神頭還不錯,遇見此事也并未驚慌到手足無措,條理清晰。
這位老漢是最先發現尸體的目擊者之一。
衙役認為他知道得較多,所以叫過來以便方少尹問詢。
目前只是走訪調查階段,再者尸體一事已被多人知曉,方少尹便沒有帶人回衙門審問,只在此處問詢。
他聽到老漢這一說法,面上并未異色,顯然,之前已經有人給他匯報過相同的說辭。
“你如何能肯定?”
他神情嚴肅的提問。
老漢拱了拱手。
“回大人的話,草民每日都要駛船到城外捕魚,然后再到集市上去賣,這事兒左鄰右舍都知道。”
“草民昨日的時候并未發現任何異常,今早那尸體卻突然出現在草民家船只的不遠處,肯定是從別處飄過來的。”
他言語肯定。
方少尹皺眉:“你如何肯定?就不能是昨夜才落的水,所以今早才被發現?”
老漢言之鑿鑿。
“回大人,草民是個漁民,年輕時在鄉里,也是算得上是在河里長大的,見過一些溺水而亡之人。”
“那人若是昨夜才落水,不會這么快就浮起來,所以定然是早已落水。”
“我們槐花巷這邊的河道較淺,若是在這邊落水,在岸上雖然看不清,但草民等人到了船上再往下看,多少會發覺不對。”
但經常駛船出城的幾人都沒有發現。
可見那人并非在此地落水。
葉婉昭自動屏蔽其他人的雜言雜語,思索著老漢的供詞。
她以為,老漢的話可以取信。
首先,每日下河取船的不僅老漢一人,所以他不太可能說謊。其次,這里的水流是活水,雖然相對平靜,也會不斷流動,所以尸體從別處飄過來完全有可能。
最后,若是失足落水,必定會發出聲響,甚至是呼救聲,河道周圍有許多居民,若是有動靜,必定會有人注意到。
是以,這里一定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葉婉昭目光隨著河流順流而上。
不是這里,那便是這條河的上游了!
方少尹多問了幾句。
沒再得到什么重要信息之后,決定放棄搜查此處,帶人往河流上游而去。
春芽見官府之人走遠,便將方才的打算告知葉婉昭。
葉婉昭點了點頭,狀似漫不經心的靠近自稱目擊現場的男子。
“我看得真真兒的。”
那男子好似知曉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迫不及待的拿出來說與人聽。
葉婉昭湊近時,就看到他近乎炫耀的嘴臉。
男子似是第一次被這么多人注目,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得意勁兒和虛榮感。
“他身上還穿著學子打扮的青衫。”
“我光看衣料子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你是不知道,他那臉又青又白,我就被嚇了一跳。”
“可不,細皮嫩肉的。”
“……”
旁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問著,男子也是有什么說什么,旁人的問的,只要知道的,就一股腦兒全說出來。
葉婉昭見狀,眼珠子一轉。
在眾人的遮掩下,狀似好奇地隨意一問。
“那學子身上可有傷痕?”
男子也不知道是誰在問,沒太在意的答了。
“我跟著人一塊兒搬上來的,就看到一些被小石子劃傷的淺口子,大的傷口倒是沒見著。”
“當真?”
“那還有假?我看得真真兒的,幾乎連血跡都沒有。”
葉婉昭沉思。
從表面上看,倒是不像被銳器或縊死后拋尸。
不過沒有看到尸體,這些判斷都太早。
且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他殺的可能性。
“我懷疑,那人就是自己不小心掉到河里給淹死的。”
男子突然神秘兮兮的說。
“這又是為何?”一人不解。
“那尸體上面,有好大一股酒味,熏得我呀……”
男子皺著臉扇了扇風,仿佛還能聞到那股子濃郁難聞的酒氣。
“說不定就是自己喝多了,沒看清路,掉河里給淹死的!”
又一人應和道。
“不錯,我看著他們抬起那人,不敢靠近,隔了老遠都能聞到。”
醉后意外失足溺亡?
葉婉昭眉間微蹙。
眾人又問起其他的事情,葉婉昭見他們扯遠了,沒有太大的參考價值,就示意春芽離開。
春芽當然也聽到了他們的話。
“原來這是一場意外啊!”
她一副了然模樣。
葉婉昭不置可否。
意外?
她看未必。
尸體一定不是剛死不久,至少也要一兩日,不然不會浮起來。
這么長的時間,旁人隔了老遠還能聞到濃郁的酒氣,說明尸體上的酒氣真的很大。
這未免也太刻意了些。
雖然也存在這種可能,但是——
學子、科舉、醉酒、意外溺水……
這些因素加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簡單的意外。
葉婉昭駐足,回頭再看一眼。
當然,也可能是她多心了。
說不定就是這么簡單。
**
雨棠院。
葉婉昭回到院子后,還在想著舉子溺亡的案子。
坐在椅子上發呆,半晌沒有說話。
這里不是桐鎮,案子本身也與她毫無關聯,如今只言片語了解到的還是太過片面。
若想知曉更多內情,還是得從官府入手。
但是她要如何才能名正言順的問呢?
葉婉昭有些頭疼。
雨棠院眾人見自家姑娘一回來便坐在椅子上,郁郁寡歡的模樣,也不說話,還以為受了什么委屈。
周嬤嬤面色焦急地拉了春芽走到一旁。
“姑娘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她雖與六姑娘只是短短幾日的相處,自家姑娘也不似她一貫欣賞的那般知書達理的閨秀模樣。
但實在乖巧地惹人憐愛。
讓一貫嚴格講規矩的她都忍不住縱容寵溺。
乍一看到自家姑娘“受委屈”的可憐模樣,周嬤嬤頓時有些坐不住了。
春芽搖了搖頭。
語氣神秘的說了一句。
“不是,姑娘這是在沉吟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