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尹此時有些懵。
他記得這個看起來乖乖的小姑娘,畢竟她樣貌不差,還是昨日才見過的,自然有些印象。
雖然只是簡單瞟過一眼。
對于這個小姑娘出現在此地,他深感意外。
若非她與葉擇仁相識一事顯而易見,他甚至有可能將這個小姑娘作為重點觀察對象,甚至是嫌犯看待。
畢竟……
昨日才出現在案發現場,今日就尾隨他來了京兆府附近。
嫌疑實在太大。
“這位是?”
方少尹有些發懵的問道。
葉擇仁回過神來,事已至此,再藏著女兒也沒什么用。
“這是我的小女兒,小名琬琬。”
他示意葉婉昭過來,“琬琬,這是你方伯父,是為父的同窗好友。”
“見過方伯父。”
葉婉昭裝出什么也沒發生的樣子,很是淡定的喊了一聲,福了福身子。
“嗯,好。”
方少尹不知該說些什么,下意識應了聲。
葉擇仁拉著葉婉昭坐在他身邊,將實情和盤托出。
“那個舉子失蹤一事,說起來,還是我家琬琬說與我聽,我才向你提起一嘴的。”
“我家琬琬對查案一事頗有興趣,聽說那失蹤的舉子竟然離奇死了,有些好奇后續。”
他笑笑,“沒辦法,我只好舔著我這張老臉來打聽案情了。”
方少尹聽著,難得有些認同。
追查后續都追到案發現場來了,可不是有興趣。
“賢侄女的興趣,果然非同一般。”
方少尹笑道,“也罷,葉兄還是第一次有求于我,說些案情也無妨。只是這案件,你們在此聽聽也就罷了,可別傳了出去。”
“否則我這個少尹可要倒大霉了。”
他玩笑般說著。
葉擇仁見他松口,很是高興。
又聽他的后話,連連擺手,又有些驕傲地道。
“方兄說的哪里話,我如何會害你!”
他今日特意選了茶肆中僻靜的角落,此處雅間雖然簡陋,但只有他們三人,若是有人靠近,一抬頭便能瞧見。
看似容易被偷聽,實則更為安全。
“你可別小瞧了我家琬琬,她可聰慧著呢!”
“此次進京途中,我們碰巧遇上一樁山匪殺人案,還是我家琬琬幫忙,最后才成功捕獲真兇的。”
他抬了抬下巴,“說不定這次的案子,我家琬琬也能幫上忙呢。”
方少尹聽說山匪一案,神情有些驚訝。
“此話當真,看來賢侄女對于刑名案件感興趣,也并非一時興起啊。”
不過對于她能幫忙破案一事,不置可否。
他以為,一個小姑娘,也就平日里聽人談論過案件,知曉些內情罷了,難不成還能獨立破案?
想來是自己這好友太過女兒控了。
葉婉昭知道這話沒人信,也不解釋,只是問起案情。
“這案子也虧你找了我,若是旁人,怕是還沒有這么清楚呢。”
方少尹先是感慨一句。
葉擇仁倒是訝然。
“怎么?聽你這話,這樁案子竟是你在負責?”
葉擇仁的意外不曾作假,畢竟這案子原先只是個普通的失蹤案,無論如何,都不該動用到少尹這個級別的官員。
“國子監來報案時,我想著閑著也是閑著,就隨手接了。”
只是沒料到,失蹤案竟然變成了命案。
他輕呷一口茶,繼續道。
“這樁案子也不算復雜。那個舉子名叫趙譚,據知情者稱,趙譚前些日子也時常夜不歸宿……”
他將事情大致講了一遍,除卻保密的內容,其余的講了不少。
“所以,趙譚極有可能是自己半夜醉酒恍惚,一時不察,失足落水溺死,而后被水流沖到槐花巷附近,這才被發現的。”
雖然事情的發展在意料之外。
但據現場和調查得出的結論來看,意外身亡的可能性極大。
“死者真的是死于河中溺亡嗎?”
葉婉昭突然提問。
方少尹聞言有些驚訝,但很快笑道:“不錯。這是衙門里頗有經驗的老仵作驗出來的。”
他補充道,“尸體上并無明顯致命傷,且雙手指甲里和口舌耳鼻中,都有泥沙和水草,所以定然是在那條河上溺亡。”
方少尹剛說完,有些懊惱的搖搖頭。
他跟一個小姑娘說這些干嘛?可別把人嚇到了。
抬頭看去,卻發現葉婉昭臉上并無懼色,只是在認真低頭思索。
方少尹莞爾一笑。
雖不知這小姑娘是否真如葉擇仁說的那般聰慧,但這個認真冷靜的態度,他倒是極為欣賞。
至于姑娘家過問案情一事。
嗯,他一個蜀地出身的男子,并沒有女子只能在府中相夫教子這種思想。
蜀地,以女子當家為特色。
葉婉昭并不知曉方少尹的想法,她還在思索著案情。
仵作這般說,想來趙譚定然是在河中溺亡的了。
畢竟在別的河里淹死后挪尸的行為實在麻煩又多此一舉。
但就這般簡單的認定是意外,是否過于草率了?
“那趙譚落水的第一現場可有找到?”
方少尹知道葉婉昭曾經去過槐花巷,是以對于這個問題并不意外。
“還沒有,上游流經的地方過多,如今尚未找到。”
即便如此,方少尹也認為八九不離十了。
更何況,即便有他殺的痕跡,也早被兇手抹除掉了,難不成還留在原地等著官府之人來發現?
況且方少尹并不認為此案存在人為。
葉婉昭還是只覺有什么不對。
雖然一切從表面上看,都符合意外落水。
“那這個案子無疑只是個意外罷了。”
葉擇仁感慨。
他偏頭看去,卻見自家女兒仍舊凝眉苦思。
“怎么了?琬琬,有什么不對嗎?”
方少尹也看向她。
葉婉昭沉吟片刻,突然道:“這個趙譚身為本屆會試考生,臨近考試卻依舊花天酒地,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這話葉擇仁二人也頗為認同。
“但或許他就是自知考不上,因此破罐破摔呢?”
“科舉乃是我朝選拔人才的重要途徑,更是一些底層讀書人實現階級跨越的最主要的路徑。”
“趙譚既然來了國子監,還報了會試的名,那就不可能對此毫不在意。”
“據他的舍友所說,他平日里性子張揚愛炫耀,即便在臨考前,也不見半分焦慮。”
“別說他只可能是普通的富庶出身,需要通過科考一躍而上。”
“即便是名門出身,世家名門極重名聲,又怎么會允許一個讀書人子弟在外放浪形骸,破壞家族的名聲?”
這樣一想,的確不對勁。
不是趙譚之死的不對勁,而是趙譚本身的不對勁。
方少尹道:“我已著人去了禹州,很快就會有趙譚父母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