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被定性為兇殺案，接下來刑部和京兆府立即聯合行動起來。

裴衍命手下帶一隊人對貢院的仆從隨侍以及外來者進行搜索排查。

至于貢院之中這些大臣官吏，則由裴衍和方少尹兩人逐一審問。

“葉尚書請進！”

門外，侍衛的聲音響起。

裴衍和方少尹抬頭，看到走進來的葉尚書，二人立即起身作揖。

“葉尚書！”

葉尚書擺了擺手，徑直坐在下首的第一個位置。

方少尹又是一禮。

“尚書大人，實在抱歉，我等也是為了查案需要，并非有不敬重您的意思?！?/p>

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

葉尚書比他大的可不止有一兩級，讓他坐在下首，著實令方少尹有些惶恐。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該表的態還是要表的。

“無妨。”

葉尚書平日里嚴肅慣了，如今面上雖無甚表情，但聽其語氣，也能知曉他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此案與禮部牽扯頗大，本官也想早日尋得真相，以慰藉亡者之靈?！?/p>

方少尹聞言，暗暗松了口氣。

這才安心坐下。

“三月初六那晚，葉尚書您身在何處？”

寒暄已過，裴衍直接進入正題。

“初六那日，白日里本官與諸位考官大人校對好本次會試的考題，然后一同送去印刷，晚上本官就在自己房間休息。”

“可有人證？”

“本官的貼身小廝可以證明?！?/p>

“除此以外呢？”

貼身小廝是葉尚書的人，若是他撒謊，小廝說不定也一同瞞著，他的話不一定可靠。

葉尚書低眉思索片刻，突然好似想起什么，眼前一亮。

“對了，本官那晚難以入眠，索性起身到院子里逛了逛，然后遇到了范堯范大人。”

裴衍聞言，眸光一定。

“尚書大人可還記得是什么時辰？”

葉尚書回憶著。

“本官遇到范大人后，便與他交談了片刻，分開后剛回到房間，便聽見了院外傳來打更的聲音，因此大約是子時左右?！?/p>

“您與范大人交談了多久？”

葉尚書想了想。

“本官與他在院中邊走邊聊，因著聊的是春闈之事，便說得多些，大約是一炷香左右。”

子時？

裴衍沉吟不語。

仵作推測王啟的死亡時間，便是初六晚亥時正到子時初之間。

若是葉尚書沒有撒謊，根據葉尚書住處到王啟住處的距離，至少他本人是沒有作案時間的。

同理，范堯的嫌疑也能排除。

“大人那晚，可曾聽到過什么奇怪的動靜？”

葉尚書想了想，搖頭。

裴衍有接著問了幾個問題，便請他離開了。

“裴大人，您怎么看？”

裴衍面無表情。

“不是他！”

方少尹緊繃的情緒緩和下來，笑道：“下官也認為兇手定然不是葉尚書。”

“一來，葉尚書與王啟王大人遠日無冤今日無仇，一個是禮部尚書，一個是秘書監的秘書丞，若非這次春闈，二人都沒有交集。自然沒有殺人的理由。”

“二來，葉尚書擁有不在場證明?！?/p>

雖說他們還未開始審問范堯，但葉尚書既然敢說，那么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三來，貢院是禮部的地盤，會試更是重中之重，葉尚書即便想動手，也不會選擇這里動手。”

裴衍微微頷首。

他也是這般想的。

貢院發生兇殺案，對葉尚書的打擊極大，尤其是還發生在春闈前夕。無論最后查出的結果如何，葉尚書一個失察之罪是跑不了了。

此事一出，雖不會嚴重到降職，最多被訓斥、罰俸。

但是對于葉家，尤其是在朝為官的葉家后輩來說，本該升遷或進一步的，極有可能會被壓下。

這對于一個家族而言，是個危險的信號！

因此，葉尚書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接下來進來的人，裴衍二人同樣沒有問出任何有用的東西。

那些人要么與同僚呆在一塊，要么有其他人證。

案情進度一時僵住。

“王老大人，請進！”

聽到這句話，原本愁眉緊鎖的方少尹霍然抬頭，但很快又收斂了神色。

裴衍注意到了他的反常，眸光微動。

意味不明的看著走進房間的王維和王老大人。

“王老大人！”

二人起身作揖后，直接進入流程。

這一次，同樣由裴衍開始提問。

方少尹沒有說話，不動聲色的觀察著王維和的神情。

王維和出自書香門第，同樣是科舉出身，是朝中頗具名氣的儒臣，為人如松如鶴、博學謙卑，在一眾大臣中名聲極好。

眼下面對裴衍帶著些冰冷的語氣提問，他態度依舊，沒有一絲慍色。

“王大人家中，可有晚輩參與本次春闈？”

待裴衍問完，方少尹突然問道。

裴衍眸光微動。

王維和不知這是個沒有問過他人的新問題，他思索片刻，笑著答道：“這倒沒有。家中晚輩還欠些火候，還得再等上幾年呢。”

“王老大人過謙了。大人博聞強識，您家的晚輩想必也是出類拔萃，不說其他人，令孫在國子監中的才名也是數一數二的。?！?/p>

聽到有人夸贊自家晚輩，王維和難得笑得開懷。

“哪里哪里！都是諸位先生教得好?！?/p>

方少尹笑了笑，不動聲色道。

“大人謙虛了。話說回來，下官聽聞前段時間王老大人去了端王世子的文會，還以為是您家中也有晚輩要參與春闈呢。”

眾所周知，端王世子舉辦文會，為了是結交各方參與會試的舉子。

因此方少尹由此一問，并不奇怪。

王維和開懷一笑：“端王世子誠心相邀，本官自然欣然前往，能欣賞我朝各地學子各抒己見、談古論今，本官實在欣慰啊！”

方少尹附和了幾句。

他張了張嘴，想問他那日出去一趟去做了什么。

但又覺得此話未免太過打草驚蛇，想了想，還是咽了下來。

王維和出去后，裴衍突然問道。

“王老大人有問題？”

不，或許應該說，王老大人在某些方面存在嫌疑。

“暫時不知?！?/p>

方少尹皺眉。

他倒是沒有要隱瞞裴衍的意思，只是時間太短，他還沒來得及同裴衍通個氣。

盡管如此，他在裴衍面前毫不避諱的表達著自己的懷疑。

“具體細節下官等會兒再跟大人您解釋?！?/p>

“簡言之，下官懷疑本案與下官負責的上一案存在某些關聯，而上一案的兇手極有可能是三月初一那日參加端王世子文會的人員之一！”

方少尹簡單的將上一案的疑點以及自己的猜測和盤托出。

為了避免外頭的人看出端倪，他們每次詢問過后間隔的時間都差不多。

因此，方少尹也只能長話短說。

盡管如此，裴衍還是從他簡短的幾句話中理清思緒。

此時貢院中參與過文會的大臣，存在重大嫌疑，即便不是兇手，也一定是兩樁案子的重大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