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所有官員皆問詢完畢，裴衍便請他們回到自己的住處。
一些氣性大的官員，對于裴衍這種將他們當做嫌疑人對待的態度很是忿忿，鬧了幾句。
最后還是在葉尚書的勸說下消停下來。
這里官職最大的當屬葉尚書！
人家都同意認真配合了，你還在鬧？
你感到屈辱？
人家葉尚書都不覺得屈辱，你有什么立場屈辱？
最后眾人只得退下。
臨走前，葉尚書轉過頭，對著裴衍語重心長的說道。
“諸位大人雖有嫌疑，但大多數是正直清白之輩。到底是朝廷命官，裴大人在查案問案時，還是要掌握好分寸才是。”
這是提點他不要輕易得罪人的意思。
在他看來，裴衍雖然冷漠寡言了些，到底是個優秀正直的年輕人。
畢竟是從武轉文，直白些也能理解。
只是為官之道，還是要多學學啊！
故而忍不住提點幾句。
裴衍明白葉尚書的好意，恭敬一禮，認真應下。
待眾人散去，裴衍便開始詢問趙譚一案。
方少尹也不隱瞞，將自己所知道的和盤托出。
裴衍垂眸，認真聽著。
方少尹僅憑兩案都是偽造成意外的兇殺案而將二者聯系在一起，卻是過于牽強。
這也是葉擇禮會覺得荒謬的原因。
但其實除了同葉婉昭等人分享的線索之外，方少尹顯然還有隱瞞。
“下官在調查學子趙譚的家世背景時，查到了一件事。”
裴衍修長的手指有規律的敲擊著桌面。
聽到此處，手指一頓，抬眸看去。
“趙譚乃是禹州人士，當初參加的是禹州鄉試，時間是四年前。”他話音一頓，又繼續道，“巧合的是，貢院的死者王啟王大人，也是禹州人士。更巧的是，他的兒子也是當年的考生之一！”
裴衍鳳眸微瞇。
“這就是你將兩案聯系在一起的理由？”
方少尹接著道：“大人應當知曉，下官奏請圣上與刑部聯手的緣由。”
裴衍神情一肅。
“你懷疑有人科舉舞弊！”
“不錯！”方少尹沉聲道，“下官在得知王啟同為禹州人士后，就冥冥之中感覺這個案子與趙譚一案存在牽扯。”
“而后，下官派人調查了王啟，發現王啟之子王旭居然與趙譚為同鄉同屆的考生！”
“深入調查發現，那王旭資質平平，在學業中并不突出，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個草包。”
“但這樣的人，卻在人才濟濟的禹州中通過了鄉試！”
若是說屢試不中的趙譚中了舉，還能勉強解釋為勤能補拙，那一個出了名的草包也能中舉，就相當不對勁了！
裴衍手指繼續敲擊桌面。
面露沉思。
難怪方少尹會提出存在科舉作弊這一匪夷所思的想法。
這兩人皆與當年的禹州鄉試有關。
趙譚和王旭才學不顯，卻都莫名其妙過了鄉試，確實不同尋常，當年存在科舉舞弊的可能性極大！
這么說，這兩個案子或許當真存在關聯。
更有甚者，兇手同為一人！
“有一個疑點。”
裴衍沉默片刻，開口。
“王旭的家世尚可，極有可能是其父王啟花錢打點。那個趙譚卻出身貧寒，他又是如何賄賂考官的？”
方少尹皺眉。
這一點的確不對勁。
趙譚不過是個普通的窮酸秀才，他是如何做到的？
裴衍站起身來，嗓音冰冷。
“當年的禹州鄉試，或許是兩樁命案的突破口。”
“大人所言極是。”
方少尹也跟著站起來。
“方大人，你再仔細調查一番當年禹州鄉試時具體情況。重點調查其相關人員，尤其是官員！”
方少尹心下一驚。
“裴大人的意思是？”
裴衍眼神淡漠地朝著官員住處的方向看去。
“若我所料不差，本次春闈的考官中，還有人與禹州一事有關！”
**
離開貢院后，方少尹徑直回了京兆府，吩咐人前去查探四年前的禹州鄉試。
屬下領命，正要離去。
這時，外頭來報葉擇仁到訪。
方少尹正倒著茶水，還沒來記得喝上一口。
聞言，就請人進來。
葉擇仁進門時，那屬下抱拳一禮退下。
葉擇仁瞥了那人一眼，對著方少尹道：“案情可是有了進展？”
“嗯。”
方少尹請他坐下，順道給他倒上茶水。
葉擇仁滿面愁容，心不在焉的抿了一口。
“方兄，你說實話，貢院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有能夠同我透露的地方？”
他旋即露出苦笑，“我也不想你為難，我只關系重大，你只挑揀能說的說說。”
“此案到底與我葉家有些牽扯，我總要問上一問的。”
方少尹擺了擺手，安撫。
“以你我的交情，你是什么秉性我豈能不知？”
“這樁案子說起來，你也是一開始便參與進來的，且葉家說到底也不算是無關人員，透露些消息也不是不行。”
“只是此案干系重大，乃是我京兆府與刑部聯手，我還需征得刑部裴侍郎的同意才行啊。”
葉擇仁表示理解。
“你能為我做到這一步已然不易，我又怎么得寸進尺，與你為難？”
“既如此，那現在便動身走吧。”
說完，就起身去尋裴衍。
二人剛走到京兆府大門口，就看到一輛低調名貴的黑色馬車停靠在門前。
車簾一掀，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下了車。
葉擇仁抬眼望去。
只覺得那人神情冷漠、氣勢迫人，有種如出竅寶劍般鋒芒畢露的銳意，在人群中十分顯眼。
果真少年英雄啊。
他正要轉頭同方少尹說話。
卻見那男子抬眸看了這邊一眼，就抬步往這邊走來，一晃眼就到了他們跟前。
葉擇仁：？？
“這位——”
“見過裴侍郎！”
那廂，方少尹已經俯身作揖。
葉擇仁：？？？
什么？
這就是那個裴侍郎？
他們才說去找他，他就自動出現了？
這算什么？心有靈……呃……
想到這里，葉擇仁突然打了個寒顫。
這可不能亂想啊！
裴衍應了聲，沒有注意到葉擇仁的異樣。
方少尹這才同裴衍介紹起葉擇仁。
“這位是葉擇仁葉大人，曾任寧州刺史，如今剛從寧州調回來。”旋即補充道，“同時也是葉尚書的長子。”
裴衍目光平靜。
聽到他是葉尚書之子時，眸光才略有波動。
畢竟他方才剛見過葉尚書，有些印象。
裴衍頷首。
繼而轉向方少尹：“方大人，本官有事同你相商，是案子的事。”
言外之意，想讓葉擇仁避讓。
正好——
“裴大人，我也有件事想同您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