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昭沖著葉擇仁笑了笑,繼而認真道:
“既然那富商只是被指使的從犯,那么他招認的受賄者是否屬實,就有待商榷了。”
“結合后來甚囂塵上的徐大儒道德敗壞的留言,我更傾向于有人設計陷害!”
畢竟一個經營了大半輩子名聲的人。
即便當真人品有瑕,又怎么可能在人死后突然爆發并迅速蔓延?
這背后,定然是有預謀的故意為之。
甚至有不少人在推波助瀾!
由此可見,徐衡是被冤枉的,或被人拉出來擋槍,更有甚者,這就是針對他的陰謀!
無論那種可能,都證明,受賄者另有其人!
“斷案講究人證物證,更要梳理好前因后果,勘察確認各種細節。”
“我對徐大儒的人品究竟如何不置可否。”
“畢竟即便流言再廣,即便所言之人乃親朋好友,但是終究只是一面之詞,孰是孰非,尚未可知。”
“只是徐大儒貪污受賄一事,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了。”
葉擇禮贊同的點點頭。
他身為朝廷御史,自然不是什么不辨是非、人云亦云之輩。
“不錯。”
“從如今的形式來看,當年科舉舞弊的分明是趙譚二人的嫌疑更大,尤其是趙譚,甚至還有過妄圖再次作弊的想法,可見當年的受賄官員并未真正落網,如今依舊逍遙法外!”
說到這里,葉擇禮手握成拳,怒而捶桌。
他本就出生于書香之家,本人也是一名讀書人。
生平最痛恨的,便是這些投機取巧,沒有真材實料的偽君子!
如今得知當真有人無視科舉的公平公正,背地里行賄舞弊,實在是憤慨難當!
葉擇仁也是一臉嚴肅。
“現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到真正舞弊官員。”
他頓了頓,又道,“這也是兩樁命案的關鍵!”
葉擇禮瞬間冷靜。
“不錯。只是如今知情人都已被殺害,我們要如何找到那人?”
葉擇仁糾正道:“是人被殺害在前,我們查到舞弊一事在后。”
“說不得還有其他知情人,只是我等還未找到罷了。”
好像……是這么個理!
葉擇禮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對了,話說回來,王啟之子能夠對官員行賄還算說得過去,畢竟王啟家底頗豐。但是那個趙譚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家境貧寒嗎?”
這樣的家境也能行賄?
只怕他們家累死累活大半輩子給出來的東西,人家都瞧不上吧。
葉擇仁不語。
目光卻投向葉婉昭。
“琬琬以為呢?”
葉婉昭低眉思索。
手指下意識的摩挲袖口。
聽到葉擇仁的問話,正色道:
“趙譚家境貧寒,自然無法行賄。但根據調查的結果來看,他與舞弊案聯系緊密。”
“方才我說過,徐大儒最后成為了受賄之人,有兩種可能。”
“若是前者,那么涉案人員應當只有官員商賈。既然連趙譚這樣的人都能參與其中,只怕——”
“是后者!”
葉擇禮一驚。
“琬琬的意思是,這場聲勢浩大的舞弊案,其實是針對徐大儒的一個陰謀?”
葉擇禮在多次討論和思考之后,雖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
但一聲“徐大儒”,已經表明他內心更偏向徐衡的為人。
葉擇仁也面露詫異。
他沒有想到,自家女兒既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葉婉昭無視他們的驚詫的目光,繼續道:
“事情已經發生了好幾年,從最后結果來看,其實并不難猜。”
“禹州科舉舞弊案之后,徐大儒不僅被釘上貪污受賄的恥辱柱,在他死后,還有一大波他品德敗壞、人前人后行為不一的偽君子言論橫空出世,并且在極短短時間內火速傳開。”
“這些說辭更加佐證了徐大儒貪污受賄的事實,從而導致他從眾人仰望崇敬的存在,變成罵名如潮。”
“這一樁樁一件件,將徐大儒一輩子的聲譽毀于一旦!”
“如今回頭看來,禹州舞弊一案讓人記住的不是對科舉舞弊的深惡痛絕,而是對徐大儒個人的摧毀!”
從他的性命,到他的人際交往、名聲名譽,將他一生所擁有的一切,徹徹底底的摧毀!
由此可見,背后之人對徐衡深深的恨意。
葉擇禮聞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嘶——
這背后之人,究竟是有多恨徐衡啊?
簡直堪比殺父滅親之仇啊!
葉擇禮順著她的思路往下說:“所以說,那個趙譚極有可能不是行賄,而是背后之人以通過鄉試為誘,讓他敗壞徐衡的名聲?!”
這就能解釋,為何趙譚突然變得富有,還有膽子在這次會試中想要繼續作弊。
因為他不是有求于人。
而是手里有了那人的把柄!
葉婉昭突然想到。
“爹爹,禹州舞弊案中的那個舉報徐大儒受賄的考生,找到了嗎?”
葉擇仁還沒反應過來。
聞言一愣,才慢慢開口。
“這倒是還沒有。”
此前裴衍和方少尹都不知有過禹州舞弊案一事,他今日才同他們說的。
在傳言中,并沒有那個考生的具體信息,只知有這么一個人在。
如今才著手去調查,自然沒有這么快找到。
但他想到剛才葉擇禮所說。
“若無意外,那人應當就是趙譚了。”
葉婉昭二人也贊同的點點頭。
涉及科舉舞弊,除卻必要人員之外,知情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在禹州舞弊案中,與趙譚身份相符的,就只有這個舉報人的身份了,所以大概率那人就是他。
葉婉昭的注意力又轉回近日的命案上。
“若事情真如我們所推測的那般,那兇手殺害兩名死者的目的又是什么?”
葉擇仁推測。
“或許……是背后之人滅口?”
葉擇禮一手握拳錘掌,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這兩起命案分明就是滅口嘛!”
葉擇仁對于自家弟弟的篤定表示疑惑。
葉擇禮卻抬了抬手。
“且聽我細細道來。”
“命案的起因是趙譚要參與會試,因擔心過不了,所以再度找上背后之人,想要他再次幫他作弊。”
“但是上京并非禹州,會試也不同于鄉試,在天子腳下舞弊,何其艱難?再加上趙譚受了他不少恩惠銀錢,居然還不知足,還想用把柄再度謀求好處。”
“背后之人對此十分不滿,想著若不徹底解決,只怕以后還會有更多麻煩,況且趙譚勢單力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其殺害!”
葉擇禮越說越覺得是這么回事。
“至于王啟,他或許想的是當年的知情人,在京中的王啟也是其中之一。如今趙譚已死,事情已沒了回頭路,索性一起殺了,再偽裝成意外,這樣也不會引起太多注意。”
“而王啟的兒子,可能是下一個目標,也可能并不知曉背后之人的身份,因此逃過了一劫。”
“但后續他是否還會再殺人,就不清楚了。”
說完,心滿意足的品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