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盞茶功夫，雅間的門再度被打開。
花媽媽帶著姑娘進來時，葉婉昭還在頗為享受的吃著葡萄。
帶看到人來，稍稍坐直身體，嘴角含笑。
“花媽媽，這位姐姐是？”
葉婉昭倚著扶手，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扇子敲打的手心。
眼眸卻直直向花媽媽身側的年輕女子看去，嘴角帶笑，意味不明。
那女子顯然是個靦腆的新人，微一抬眸，就被葉婉昭直白的眼神一燙，又雙頰通紅地低下頭來。
女子身著一件海棠紅紗衣，步履婀娜多姿。
乍一紅臉，在朦朧燭光的映襯下，好似醉了酒一般，嫵媚風情油然而生。
花媽媽堆笑道。
“這位啊，是樓里新來的姑娘玉梅，長得清純可人，好多客人都喜歡呢！只是她賣藝不賣身，平日里就給客人們唱唱曲兒、彈彈琴的，最擅長的便是彈奏琵琶曲了！”
花媽媽話里透著幾層意思。
一來是說這個玉梅姑娘只是個新來的，沒有沾染樓里太多的風塵氣，清純可人，陪著葉婉昭這種小姑娘更為合適。
二來，這玉梅賣藝不賣身，是個知情識趣的。
這最后嘛，就是琵琶曲彈奏實乃一絕，若葉婉昭想聽琵琶曲，點這位玉梅姑娘是再好不過的了。
花媽媽既考慮了客人的需求，還里里外外為客人著想。
的確是花費心思了。
葉婉昭也的確非常滿意。
看那玉梅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年紀，正是含苞待放的時候。
人又膽小羞澀。
不似旁人般長袖善舞、世故圓滑，看著像個心性單純的。
若不是城府極深的偽裝，那么這樣一個人，倒十分容易被旁敲側擊的打探事情。
雙方心思各異，卻巧合的達成一致。
葉婉昭更是大手一揮。
賞錢像是不要錢般直接又送出去許多。
花媽媽的笑意更深。
她沒有多呆，只聊了幾句便闔門離去。
“公子。”
玉梅抱著琵琶，垂眸欠了欠身。
葉婉昭拂著袖子身子前傾，一手支著腦袋，偏頭看去。
“玉梅姐姐請坐?！?/p>
她笑瞇瞇的道。
玉梅緩緩抬眸，睫羽微顫，目光觸及到葉婉昭笑瞇瞇的眼神時，像是受了驚一般快速回落。
玉梅兩頰的顏色似乎更紅了些。
“是?！?/p>
她的聲音嬌軟甜膩。
“不知公子想聽什么曲兒？”
花媽媽帶她來時，并未告知她葉婉昭的身份，只道醉芙蓉雅間里來了位喜歡聽琵琶曲的雅客。
叫她好好彈曲兒。
還特意囑咐了，這位主兒出手闊綽，定要好生伺候。
花媽媽不知道的是。
葉婉昭幾次給賞錢，面上雖是一副“這都不是事兒，小爺有的是錢”的大方模樣。
實則心里已經淚流滿面。
畢竟她一個連買個貴點的首飾都能秒變臉的人。
怎么可能白白給人送錢卻無動于衷呢？
只是她知道。
這里是妓館，有名的銷金窟。
若是不犧牲點小錢錢，別說套到有用的消息，怕是連門都進不來。
葉婉昭不答反問。
“玉梅姐姐最擅長什么曲子？”
“奴、奴家的《春江花月夜》彈得尚可。”
葉婉昭笑著讓她彈奏一曲。
輕攏慢捻，琵琶聲起。
如同珠玉落盤般清脆動聽，如臨其境。
葉婉昭手拍子，時不時閉眼享受的聽著。
姿態放松。
春芽卻沒有她這般的好耐心。
她時刻謹記她們此次出來，是要找某個姑娘了解案情的。
現在人沒見著，不想方設法去找人。
還在這里優哉游哉的聽曲子，這算怎么回事？
她幾次欲言又止，卻又在葉婉昭的眼神示意下閉上了嘴，心里卻十分焦急。
一曲畢。
葉婉昭掌聲響起。
“玉梅姐姐果然厲害，不僅長得漂亮，琴藝也十分了得?！?/p>
玉梅紅著臉低頭。
“公子謬贊了?！?/p>
“想必這紅袖坊中，玉梅姐姐便是這彈奏琵琶的第一人吧！”
玉梅連忙連連擺手。
“非也非也，蕊兒姐姐才是我們這里琵琶彈得最好的，玉梅不及她半分，不瞞公子說，奴家這一身的技藝，還是蕊兒姐姐傳授的呢。”
葉婉昭終于聽到了她想聽的名字。
心中一定。
心想：不曾想這玉梅和蕊兒還有這等淵源……
面上卻做出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玉梅姐姐此言差矣，若是那蕊兒才是琵琶高手，花媽媽為何不讓她來，偏讓你來？可見是她不及你！”
玉梅聞言，不但不高興，還急急辯解。
她閱歷尚淺，從前與她相處時間最長的便是蕊兒，所以對蕊兒很是尊崇。
葉婉昭這話雖是在夸贊她，卻貶低了她尊敬的蕊兒姐姐。
“公子誤會了，蕊兒姐姐是我們樓里琵琶第一人，這里的?？投贾?，并非玉梅胡謅！”
葉婉昭卻面色一怒。
“那花媽媽是什么意思？本公子特意點了善琵琶的姑娘，她不讓最好的來陪我，反而是喚了個次等的來，可是本公子給的銀子不夠多？還是根本就瞧不起本公子？！”
玉梅被她突然薄怒嚇得伏倒在地。
她心里有些委屈，她技藝雖不及蕊兒姐姐，但在紅袖坊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這位原先還溫柔以待的公子，現下居然貶低她是次等貨，她心里難掩失落和委屈。
但還是強忍著盡力辯解。
“回公子的話，蕊兒姐姐最近有些不便，不好接客，媽媽并非瞧不起公子的意思?！?/p>
葉婉昭冷笑一聲。
“能有多不便？不過是銀子沒給夠罷了！”
話音剛落，一個又大又鼓的荷包被砸在玉梅的面前。
“你！去！讓那什么蕊兒過來！”
玉梅被這一大筆錢砸得有些不知所措。
紅袖坊的出手闊綽的客人不少，但都被美名在外的幾位姐姐笑納了。
她還從未見過這般出手闊綽之人！
看著眼前這個圓圓鼓鼓的荷包，玉梅眼底露出一抹貪婪的目光。
但旋即又想到這位公子交代的事。
一時間有些為難。
“公子……”
她欲言又止，試圖說服葉婉昭。
她既不想去觸花媽媽的霉頭，也想得到這一大筆賞錢。
葉婉昭卻是閉了閉眼，神情冷漠，不再看她。
玉梅心頭頓時涌上一股子委屈幽怨。
公子原本……對她這般溫柔多情，她不過是說錯了一句話，竟連多看她一眼也不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