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即便其中有對季子羽心懷惡意之人,也沒辦法在上京中將人殺害。
葉擇仁還想說,或許是雇兇殺人呢?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
他們之所以認為兇手是季子羽的仇敵,本就是因為他被人以極其殘忍的方式對待。
若此案是雇兇,兇手應當不會用如此復雜的方式折磨人。
退一步講,即便雇兇可以做到,但這種方式的殺害本身就帶著泄憤的意味,若不能親自動手,即便折磨再多又有何意義?
葉擇仁的思路就此中斷。
“那你們季家,可有什么仇怨甚大的敵人?”
不能從季子羽本人身上考慮,就只能從季家入手了。
季父認真想了想,還是搖頭。
“我們季家在外行商,觸犯到某些人的利益在所難免。但這種都是生意上的利益往來,即便他們要動子羽,也該在一個特別的節點。眼下我們季家并未阻礙旁人的利益,他們應該不會對子羽動手才是。”
商人總喜歡將利益最大化。
若是生意場上的敵人,這個時候殺害季子羽,除了季子羽的一條命,什么也得不到,這樣實在得不償失。
案情再一次陷入了瓶頸。
本以為案子馬上就能破了,沒曾想卻是這么個結果。
葉婉昭聽聞這個消息時也頗為不解。
看來他們的方向一開始便錯了。
兇手殺人的目的,并非是為了復仇,而是另有其因。
她將案子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覺得她此前的思路沒錯,問題的關鍵在于剝皮這個行為。
兇手剝皮若不是為了折磨報復,那還能因為什么?
忽然,葉婉昭腦海中閃過一絲什么。
奈何它轉眼即消散,她來不及抓住。
**
京兆府衙。
葉擇仁根據現有的線索,還是決定將季子羽生前的相關人士查過一遍。
沒曾想,季子羽一案尚未了解,城西外的京郊竟又出現一具尸體。
前來報案之人欲言又止。
葉擇仁皺著眉頭,顧不得他的異樣,帶上幾個人朝城西外而去。
剛出府衙門口,正好撞上來京兆府找他的葉婉昭。
幾人行色匆匆,葉婉昭便猜到有大事發生,得知在京郊又發現一具尸體,就提出要跟過去看看。
葉擇仁想了想,便同意了。
此次的案發地點是在城西外的一處荒山,雖距離城內和村郊不算太遠,但因其地勢復雜、野草蠻生,是以鮮少有人涉足。
幾人跟在報案人身后,一邊開路一邊跟著走。
當葉擇仁看到尸體時,突然明白過來報案人為何是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新發現的那具尸體,竟然與季子羽的死狀如出一轍!
葉婉昭跟在葉擇仁身后,由于人群和野草枝蔓的遮擋,尸體的具體狀況看得不甚分明。
只能隱約瞥見裸露之處血肉模糊。
尸體上蓋著一件褐色的男子外衣,將她大部分身子遮住。
不錯!根據尸體的發飾來看,這應當是具女尸。
圍觀者大部分看向女尸面露痛惜不忍之色,其中一男一女的情緒更是激動不已。
那位對著尸體嚎啕大哭、捶胸頓足的是個老婦,她發髻花白、體型消瘦,高聳的顴骨和精明的小眼讓她顯得格外刻薄。
她對著尸體呼天搶地,又是嚎哭又是抹淚,絲毫不顧及形象,然而身上穿的衣裳卻是舊而干凈的。
老婦哭嚎的如此傷心,旁邊的人卻沒有上前安慰。
只有扶住她的男青年強忍著悲痛的心情拍著她的后背,低聲安撫。
葉婉昭見狀,便明白這二人同死者關系匪淺。
果然——
“躺在那里的死者叫做蘇氏,那漢子便是蘇氏的丈夫陳大,他旁邊的老婆子是陳大的老娘陳婆子,也就是蘇氏的婆母。”
報案人這般介紹道。
圍觀眾人也發現了葉擇仁一行人,連忙讓開一條路,喊道:
“官府的人來了,我們讓一讓。”
哭得不能自已的陳婆子二人聽到這話,哭著撲了過來。
“青天大老爺!大老爺!我這新婦年紀輕輕,無故慘死荒野,您可要為我等做主啊!哎呦!我可憐的新婦啊!”
“娘,娘您冷靜一點……”
陳大扶著陳婆子的胳膊,神情悲痛的攔住她。
他壓下心中的痛意,勉強開口道:“幾位大人,我娘無意冒犯,還請大人們不要同她一般見識。”
葉擇仁神情嚴肅。
“死者是你的娘子?”
“正是賤內。”他扶著陳婆子讓道,“大人們請!”
他頓了頓,又道:“還請諸位大人能夠查明真相,替我娘子伸冤。”
葉擇仁點頭,沒有說話,向尸體走去。
葉婉昭默默觀察著兩人的神色,總覺得有些違和。
陳婆子剛要繼續哭喊,就發現前來的人中竟然有一個黃毛丫頭?!
她立刻皺起眉頭,毫不客氣的怒喝:“哪里來的野丫頭,這是你這種小丫頭片子該來的地方嗎,就知道來湊熱鬧添亂,還不快滾!”
說著,就要動手將人打出去。
還沒碰到葉婉昭,陳婆子的手臂就被一臉兇相的吳大頭扣住,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又被一股力道狠狠推開。
“娘!”
陳大看到陳婆子被推倒在地,連忙慌亂的過去扶人。
陳婆子氣急,正要破口大罵。
吳大頭卻先她一步冷聲質問:“你個老乞婆,連我們府尹大人的千金都敢打,信不信我直接抓你去挨板子!”
陳婆子被他這話嚇得魂不附體。
什么?!
這個小丫頭片子竟然是府尹大人的千金?
怎么可能?府尹大人的千金可是身份貴重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會紆尊降貴來這種地方?
但這人一身官差的衣服,應當不會唬人才是。
如此說來,他所言便是真的了?!
那她方才……竟是要打了府尹大人的千金!!
陳婆子想到這里,面色一下慘白,后背猛地被嚇出一身冷汗。
“大人、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那是……再說,千金小姐也該養在深閨,哪有出來拋頭露面的道理?這里到底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您身為父親,也該好生說說她,她……”
陳婆子原本猛地求饒,后面說著說著,又開始忍不住說教起來。
陳大越聽越不對勁,看到葉擇仁霎時陰沉下來的面色,猛地打斷他老娘越講越偏的話。
“娘!您別說了。”
陳婆子心中不服氣,但觸及葉擇仁陰沉的臉時,立刻訥訥不敢言語。
葉擇仁神情冷沉的看著她。
“我女兒,她想如何便如何,憑你,你敢置喙?!”
陳婆子愣是半個字不敢多說,埋著頭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