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來！再過來我殺了她?。?！”
高瘦男子長著一張白凈溫和的臉，此刻卻變得面目猙獰，猶如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被他挾持的人質是個年輕女子，從衣著布料和佩戴的首飾上看，應當出身富裕，然而如今鬢發散亂、渾身狼狽，嘴巴塞著一團粗布，驚恐的面容上有幾處擦傷，殷殷透著血漬。
那女子看到官府的人，先是一喜，不斷用眼神求助，奮力掙扎。
直至感受到脖子處傳來冰冷觸感，才瞬間冷靜，只是身子還在止不住的顫栗。
場面一時凝滯。
“陳少游，你接連犯下多起命案，如今證據確鑿，還不快束手就擒？！”
余易害怕他傷了人質，率先喊話道。
陳少游緘默不語。
事實上，官府這么快查到他身上出乎他的意料。
他對于自己在尸體上的迷惑手段十分自信，還有意刮花他們的臉，褪去衣物，以免被人認出受害者的身份。
即便官府查到受害者的身份也不要緊，那些受害者不過是隨機挑選，根本沒有關聯，是以官府近日雖聲勢浩大，一開始，他卻沒放在心上。
直到柳生一案后，官府在這個城區附近的活動越發頻繁，他才開始隱隱不安。
只是他以為，查到他為時尚早。
如今官府的人出現在這里，想也知道外面的東西已被找到，他想脫罪已然不可能。
見他沒有反應，余易試探著上前邁了一步。
陳少游瞬間回神。
“別過來，我說了別過來！聽不懂人話嗎？！”
隨著情緒的巨大起伏，他手上的動作變大，刀刃將女子白嫩的皮膚劃破，殷紅的血一下子滲了出來。
這下大家再不敢輕舉妄動。
“真惡心！”
寂靜無聲的空間，一聲清甜冷漠的嗓音響起。
眾人面露驚愕，不禁朝她看去。
葉婉昭恍若未聞，面無表情的上前，眼含嫌惡的看著陳少游，“你這種殺人犯做出來的東西根本上不得臺面，不過是你技藝不精的借口罷了！用人皮來彌補自己技藝的缺陷，真惡心！”
眾人聞言，雙眼瞪大。
裴衍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動。
陳少游從葉婉昭說出第一句話開始就渾身僵硬，等她說完，整個人變得從未有過的激烈暴躁。
“你懂什么？！”
他聲音尖銳刺耳，“它是完美的藝術品！藝術品??！它能讓陳家重現往日光輝！??！你懂什么？你根本不了解皮影！你根本不懂?。?！”
眾人被陳少游的猛然爆發嚇了一跳。
他還在自言自語：“不是那樣的，人皮就是最完美的材料，只有人皮做出來的皮影才能稱之為皮影！??！”
眾人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合著這畜生殺人的原因，竟然只是為了制作皮影？
思及此，渾身汗毛豎起。
余易憤怒道：“就因為這些破皮影，你就殺了那么多無辜的生命？你還是不是人？！”
誰知陳少游聽了這話不僅不心虛，還高傲不屑抬起頭：“哼！我沒錯！那些人早晚都會死，我不過是讓他們早點走完人世一程罷了。能在死前為藝術獻身，是他們的榮幸！”
這種不把人命當命還死不悔改的態度，眾人簡直氣炸了。
葉婉昭卻嗤笑道：“呵，可笑！怎么別的工匠都能用一般的皮囊做出完美的作品，就你不能？別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了，事實就是，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愫f！你胡說！?。 ?/p>
陳少游霎時面部猙獰起來，右手不住朝葉婉昭所在方向激烈揮動。
他不允許別人否定他的技藝，這比殺了他還令他痛苦！
裴衍一直在默默關注兇犯，在他匕首偏離人質的一刻立即抓住機會，閃到他跟前，掰斷他手腕。
余易緊隨其后，趁著兇犯痛苦不已，將被挾持的女子拉開。
其余人見狀，紛紛上前將兇犯壓下。
危機解除，余易連忙幫女子松綁，摘下堵著她的粗布。
“姑娘，你沒事吧？”
那女子長著一張清純動人的小臉，此刻面色慘白如紙，眼眶通紅，瞧著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只是她神情呆滯，顯然被嚇得還回不過神。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得救，瞬間崩潰大哭起來。
余易一整個懵圈，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眼神求助裴衍，后者理都沒理，留給他一個無情的背影。
余易沒法，眼神轉了一圈，最后轉向在場唯一一個姑娘家，只見那小姑娘也默默回避視線。
余易不語，只暗暗發苦。
經過剛才的合作，刑部的人多少確定了葉婉昭是友非敵，加上自家上峰沒發話，因此只是默默將兇犯押解離開。
裴衍目送完被押解出去的陳少游，走近葉婉昭，道：“葉六姑娘，久仰。”
葉婉昭疑惑：“裴侍郎怎么知道的我？”
她方才可沒有表露身份，難道他之前見過她？
“學子案后，本官就疑心葉府尹背后有高人指點，只是在方才之前，從未想過會是一個小姑娘。”
裴衍聲音平淡，“葉家的其他姑娘本官雖未見過，卻曾聽聞均已到相看的年紀，然而姑娘年紀尚小，與傳聞不符。因此，姑娘只能是前段時間同葉府尹一同回京的葉六姑娘了?！?/p>
若非自小定親，官宦家族的女兒一般是及笄后才相看人家，快及笄的也有，只是葉婉昭的年紀，很明顯不符。
葉婉昭聞言了然。
只是她心里還有些意外，倒不是因著裴衍能推斷出她的身份，而是他居然相信她一個小姑娘真是來查案的，甚至能夠在背后指點葉擇仁。
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答，只得拱手奉承。
“不愧是裴侍郎，果然明察秋毫?！?/p>
裴衍不應反道：“葉六姑娘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找到真兇，并成功解救人質，才是聰慧不凡。”
葉婉昭干笑兩聲，默默轉移話題。
“對了，陳少游在季子羽一案中無論是殺人還是善后，手法都十分干凈，懷疑他并非第一次作案。陳少游是外來戶，說不定此前在他老家，已有其他受害者?！?/p>
裴衍點頭。
“葉六姑娘所言有理，本官會下令去潮州調查的。”
葉婉昭嘴角微抽。
這一本正經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沒想到呢。
不過這不是重點！
葉婉昭斟酌片刻，決定舔著小臉認下這份功勞，對著裴衍笑瞇瞇道：“既然裴侍郎也覺得本姑娘所言有理，此次本姑娘是家父請來的援手，那此案京兆府也算功勞不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