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同學!你沒事吧,上個二本咋這激動啊,還哭了?”
我感覺自己如同一片羽毛般慢慢墜落的身體,似乎突然被兩根火腿腸夾了起來。與此同時,在我眼前印象派油畫般的景致,連同站在云端的太奶逐漸被一個圓圓的黑影覆蓋住,猶如日食一般。而似乎只有在電影里升格鏡頭才有的時間流失速度也隨之戛然而止——仿佛一切都被這兩根火腿腸拉回了現(xiàn)實。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使得原本逐漸渙散目光慢慢聚焦收攏,于是乎一個圓溜溜、梳著西瓜頭的大腦袋,開始在我的視野里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覺察到自己當下的不妙處境,我原本混沌的頭腦瞬間變得撥云見日般清晰了起來,之后身體更像是觸電般一激靈,條件反射似地從他的臂彎里直直地彈射了起來。
“謝謝哥們兒,我是……被頂暈了。”我一邊揉著生疼的下巴,一邊有氣無力地對著“西瓜頭”謝道。
“啊?”
“西瓜頭”語氣中的三分疑問七分困惑,在這一個“啊”字里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這回進入宕機狀態(tài)的輪到了他,似乎這哥們瘋狂運轉(zhuǎn)的大腦,正在反復咀嚼回味著著我這句話背后的真正含義和中心思想。
可能因為剛才結(jié)結(jié)實實地中了一發(fā)“火箭頭槌”的原因,加之當下這熱死人不償命的鬼天氣,我一時對“西瓜頭”的反應(yīng)感到十分不解——我很困惑這個胖子為啥會對我的話感到困惑。直到愣了幾秒鐘之后,我的思維才達到他思維可能達到的高度和層面。
我一邊懊惱自己的口不擇言,這種令人浮想聯(lián)翩的虎狼之詞實在是不該出口;一邊又覺得眼前這家伙,可遠不像他外表看起來的那么天真可愛人畜無害——看來又是個老司機無疑了。
“雖然是個黃瓤西瓜,倒也挺古道熱腸的。”我心里暗道。
不過我也來不及多想,眼下當務(wù)之急是解除誤會。
于是我趕緊言簡意賅地將事情的經(jīng)過講給“黃瓤西瓜”聽,順便將眼前這貨的具體長瞧了個清楚:蒜頭鼻,豆豆眼,香腸嘴和稀疏的眉毛均勻分布在一張大臉盤子上,周圍還零星分布著幾顆青春痘。五官里哪個單拎出來都是負分滾粗的水平,但拼湊在一起,看著卻有個八九分的順眼。而且除此之外,整張臉算得上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而且若隱若現(xiàn)的顴骨和高挺的鼻梁恰到好處地使得整張臉有了立體感,與一張攤開的大餅有了明顯的區(qū)別。只不過在西瓜頭發(fā)型和黑中透紅的膚色加持下,這張臉還是透露著一種莫名的喜感。
我剛開始覺得這哥們看起來黑不溜秋的是因為背光。不過現(xiàn)在看來,光線問題不過是借口,問題的本質(zhì)在于他的膚色本身就明度偏低。
“被誰頂暈了?”雖然我的敘事方式多多少少因為務(wù)求簡略而顯得跳脫且缺乏條理,但西瓜頭也大概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并覺察到了一個重大且被我忽視的問題: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卻有一個人失去了蹤影。
聽他這么一問,我才恍然大悟:對啊,還有個肇事者呢,哪里去了?
一時之間我心中對始作俑者的好奇之心陡增,想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給了我這一記酣暢淋漓的暴擊,害得我差點兒去見了太奶。于是顧不得回答西瓜頭的問題,我便轉(zhuǎn)頭望向了身后的事故現(xiàn)場,想將兇手的樣子瞧個明白。
不過令我詫異的是,剛才踞在桌上的小小“城堡”,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原木色的桌面上空空如也,就連那只亞克力的桌牌也掉到地上,摔成了兩半。我狐疑地環(huán)視左右,周邊倒是多了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學生,但從表情和身材上看,似乎與肇事者毫無共性可言。
直至走到桌子旁邊,我和西瓜頭才發(fā)現(xiàn)一個嬌小的身影正抱著頭蜷在桌子后面瑟瑟發(fā)抖,而旁邊還有一只與課桌同一色系的木椅仰頭栽倒在其旁邊不省人事。
瑟縮在草地上的這位上身裹著一件白紫色的格子襯衫,牛仔藍的磨邊棒球帽被狠狠按在頭上,整張臉都陷在帽檐的陰影下,讓人根本看不清她的樣貌表情。下身則是一條牛仔短褲,腳上一雙紅色高幫匡威ALLSTAR帆布鞋,二者之間用兩條白花花的細腿連在一起,在陽光下格外耀眼。
完了,惹事了,這是個女的。我心里暗道不妙。
“你踏馬的制杖吧!”正在我思索如何給眼前這女子收尸的時候,伴著一聲大吼,只見這位突然像只青蛙一般彈射了起來。
剛才那一頭槌差點兒讓我吃不了兜著走,所以即便當下我腦子不太清楚,但身體卻條件反射般后撤了一步,剛好避開了她的招式。可能是女孩的動作太大,原本扣在頭上的鴨舌帽直接飛了出去,一頭油亮的齊耳短發(fā)頓時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像往常一樣,抓不住重點的我只注意到到她左耳上從漸次排列的紅黃藍三色水鉆耳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隨著她的不停抖動折射出耀眼的彩色光芒。
“喂,是你吧?”女孩又吼了一聲,才把我的注意力從交通指示燈配色的耳釘上拉了回來。此刻女孩正杏眼圓睜,對著我怒目而視,本來清秀的五官——我覺得應(yīng)該是如此吧——因為生氣攢聚在了一起,讓我想起高中食堂里很受歡迎的一款小籠包。
從她通紅的眼眶來看,她“受傷”程度絲毫不比我輕多少。
客觀來講,這女生形貌俱佳,再加上梨花帶雨的BUFF加成,實在是有些視覺沖擊力的。
只不過我的注意力又毫無意外地跑偏了。
這種意識與注意力的偏差,其實是有跡可循的。比如自己中意的動畫片的片頭曲剛剛響起,小時候的自己即便沒有尿意也要慌慌張張地跑去廁所擠上一擠,為的就是在享受動畫的過程中不被生理因素所支配。這就像吃一頓法餐,總是需要開胃的前菜先上是一個道理,美好的事物需要循序漸進,沒有足夠的鋪墊便直入主題就會顯得突兀并讓人興味索然。
但這種潛意識里的偏差在大多數(shù)時候往往會矯枉過正——就像一筐蘋果,先可著爛的吃,結(jié)果在這一過程中,原本好的蘋果也逐漸爛掉了,最終以自己吃了一筐的爛蘋果作為結(jié)局。
就像當下這次一般。
女孩涕泗橫流的慘樣,使得我腦子中不合時宜,卻又恰如其分地浮現(xiàn)出了一只汁水豐盈,皮薄色潤的灌湯包。特別是她鼻子下隱約可見的那兩行狀如樹脂的清鼻涕,在陽光下閃出晶瑩剔透的光芒,其奪目程度絲毫不輸那三顆交通燈配色的耳釘。
而這個由潛意識主導設(shè)計的黑色幽默實在是惡趣味十足,讓我一時沒有忍住,居然笑出聲來。
本就緊張的氣氛,在我不合時宜的笑聲中變得更加尷尬。
“西瓜頭”其實剛才見到女孩彈射而起后的反應(yīng),已然猜到大概的事情經(jīng)過,但聽到我這沒頭沒腦的笑聲,登時眼睛一凸,換了一副驚訝的神情呆立旁邊,不知所措。
而眼前的女孩更是沒有料到始作俑者不但沒有賠禮道歉,居然還敢明目張膽地嘲笑于她,明顯是愣了一下,不過轉(zhuǎn)瞬間原本清白精致的小臉立刻漲得通紅,帶著九分憤怒一分難以置信的眼睛里好似要噴出火來。
眼看著女孩馬上就要發(fā)作,我趕忙手足無措地想要解釋,誰知道話還沒到嘴邊,事情又出現(xiàn)了轉(zhuǎn)折——也不知道是因為剛才撞傷了腦袋的原因,還是因為突然躥起來大腦供血不足,亦或是因為太過氣憤而血氣上涌血壓飆升,總之只見這女生忽然眼神一散,整個身體開始戲劇性地開始原地左右晃悠,像一座根基不穩(wěn)的高塔一般搖搖欲墜。
事情發(fā)展得太快,又太過匪夷所思,使我實在是有點兒猝不及防。但西瓜頭的顯然反應(yīng)要我比我迅捷了許多。
見那女生本就弱不禁風的身體擺幅慢慢增大,西瓜頭又一驚一乍地“啊”了一聲——只不過不同于剛才的二聲,這次的“啊”發(fā)四聲。
隨即西瓜頭條件反射般地一個箭步?jīng)_上來,伸出手來打算將女生拉住。
不得不說,西瓜頭人是好人,但好人卻經(jīng)常辦壞事。
救人的迫切想法顯然讓他忽略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肚腩,以及二人之間隔著的那張該死的書桌。只見西瓜頭一個趔趄,腳底打滑一般將自己連帶桌子一齊將小姑娘埋在了身后的草地上。
“啊!”又是個四聲。
看來這個西瓜頭還是有點兒東西的——在他倒地的瞬間就立刻像個皮球似的彈了起來,那迅捷矯健的動作和他的身材實在是頗為不符。不過即便如此,那女孩也是一動不動,看樣子是徹底暈了。
至此,隔離帶的草坪上仰面躺著一個女生與一把椅子,一張原木色書桌蓋在二者的身上。蟬聲戚戚,陽光被樹葉切成細碎的光斑,在熏風下左右搖曳,彷徨不定,讓眼前的畫面顯得溫馨而詭異。
“西瓜頭”見到女生已然暈厥在當場,整個人都不好了。想必從見義勇為者到案件共犯的角色轉(zhuǎn)變沒那么順利,他滿臉驚駭?shù)貜堉笞煊质前嶙雷佑质嵌紫虏榭磁那闆r,整個動作行云流水,毫無拖沓滯懈,只是發(fā)不出一點兒聲音來。反觀呆立在一旁的我,原本處理性能一般的大腦已然當場宕機,眼神清澈且無助地注視著眼前的奇特景致。
此時四周本就稀稀拉拉的學生們也注意到了這邊的異樣,慢慢開始往這邊聚攏而來,都想看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自打我被西瓜頭扶起來,通過這個胖子稍顯與周圍學生格格不入的衣著打扮,尤其是那不合時宜的發(fā)型,我心里隱約覺得,這貨應(yīng)該和我一樣,也是今年的新生。寬大的白色T恤衫上正面印著一只伸著舌頭做鬼臉的“Q太郎”——如果不是身邊有一個鐵桿漫畫迷老夏這樣的朋友,想必我也不會認得出這么冷門的卡通形象。而他腳上那雙湖人配色的低幫“weapon”,倒是和女孩的紅色帆布鞋挺搭的。
此時西瓜頭的動作肉眼可見的變得迅速且夸張,觀察得仔細些就能發(fā)現(xiàn)他的動作不僅僵硬變形,還微微發(fā)著些顫抖。估計他現(xiàn)在的心情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同樣害怕當下的狀況被好事者演繹曲解,最終演變成某個縈繞在我們四年的大學生活里散不開的校園傳說。
但似乎這貨清奇的腦回路,相較于他發(fā)達的四肢落后了幾個版本——此刻之后,他的一系列迷之操作讓我感到十分窒息。
只見西瓜頭湊到女生身旁并蹲下,像在致敬肥皂劇里經(jīng)典的爛俗橋段一般,將兩只香腸般的手指搭在女孩的人中上探了探鼻息。手指停頓片刻后,這貨似乎是下定決心般地重重點了點頭,接著倏地轉(zhuǎn)過身來,對著離他不到一米遠的我大聲喊道:“沒事,還有氣!趕緊打120!”
他似乎是想要向我,或者說是周遭的路人們傳遞一種救人的緊迫感。但離他最近的我被他這夸張的動作,以及生生擰在一起的本就粗糙的五官所想要傳遞出的堅毅表情雷到了,以至于在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這一段情緒拉滿的“表演”在我腦中慢慢演變?yōu)橐唤赝昝赖南^(qū)柯克式變焦鏡頭,成了我記憶深處無法抹去的噩夢。
此時我心中有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腳趾恨不得在球鞋里摳出一套三室一廳來,心道:你還真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啊。這哪是演給我看呢,分明是演給周圍的路人甲乙丙丁看呢。
誰知道還沒等我想好如何回應(yīng)呢,西瓜頭便又轉(zhuǎn)過頭去,雙手鉗住女孩的雙肩,分明是欲將女孩搖晃蘇醒。
那個搖法我總覺得似曾相識。哦,對了,像極了家屬院里的張半仙給人求簽算命時搖晃簽筒的樣子——兩個人的動作可謂別無二致。
雖然我很慶幸他沒做出什么人工呼吸或是心肺復蘇的出格行為,但以他的那種搖法想必正常人都得搖成腦震蕩,何況一個失去意識的單薄女孩了。
“你滾啊。”我邊沖西瓜頭呲牙吼道,邊用手掐女孩的人中,不時還輕輕拍拍她的臉蛋。
女生的皮膚細膩,吹彈可破,不過我在此時此地哪有閑心來欣賞美女,心里唯求這女生趕快醒來,然后趕緊脫離這是非之地而已。不過事與愿違的是,幾個回合下來女孩還是沒啥反應(yīng)。而我在情急之下不知不覺手上的力度也徒增了幾分。
“誒我說哥們,你別扇她了,這么著也不是個辦法,如果不打120,要不咱給她送校醫(yī)院吧。“旁邊罰站的西瓜頭小心翼翼地大聲試探道。
西瓜頭這句話我差點兒背過氣去。我那是撐摑嗎,那不是想把這女生趕緊弄醒嗎?
頭開始疼了。我能感覺到前額上細密的汗珠從無數(shù)個毛囊里汩汩涌出,也不知是因為這悶熱的天氣,還是因為眼前這棘手的場景。作為早飯的一個煎餅早就被消化殆盡,中飯更是沒來得及吃——在酷暑中我本就不甚清醒的腦子,在低血糖加火箭頭槌這種法術(shù)加物理雙管齊下的立體攻勢之下毫無招架之力,似乎下一個宕機的就該輪到我了。
不過即便頭痛欲裂如我,卻還是能嗅到現(xiàn)場異樣的氣氛。顯然在目前的狀況下自己也倒下并不是明智之舉。西瓜頭會不會腳底抹油姑且不論,單單只是一男一女這么不清不白地倒在草坪上不省人事就夠?qū)W校貼吧里發(fā)好幾篇帖子了吧。搞不好再被傳成什么狗血的三角戀甚至殉情什么的,成了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我和胖子也就算了,但不能把人家一個女孩給毀了呀。而且我早就注意到其實在胖子飆演技之前,就有好幾個學生躍躍欲試地想要上來幫忙的,但似乎都被身邊人拉住或者制止了。原因我寧可認為是被胖子的演技所震懾到了,而不是因為其腦補的劇情太過狗血。
細思極恐。
思維及此,我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想是午休即將結(jié)束,校園里去上課去活動的學生慢慢多了起來,而相應(yīng)的,圍在我們身邊的人也越聚越多。
如果再不做點兒什么,任由現(xiàn)在的場面繼續(xù)下去,引發(fā)學生圍觀是小,要是引來學校的保安和老師,那就事大了。如果之后事態(tài)再像我設(shè)想的那樣以訛傳訛慢慢發(fā)酵,到時候就是跳到黃河里也洗不清了。所以當務(wù)之急是趕緊離開現(xiàn)場——當然要把失去知覺的女生一并帶走,至于是像胖子說的打120或者送校醫(yī)院也好,找個地方埋了也罷,總比在這受著一眾吃瓜群眾的注目禮強多了。
身邊的“影帝”我是一點不敢指望的。不過看這個女生身材嬌小瘦弱,我理所當然地認為不靠別人,只憑我自己也完全可以將她挪到校醫(yī)院里。
想要移動一個失去意識的人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為清醒的人會有意無意地配合施救者的動作,從而相對容易地將傷者移動開來。但如果換成一個失去意志的人那情況就復雜得多了,那身體感覺比正常人沉了好幾倍不說,還像只泥鰍一樣,很難找到施力點。所以用“爛醉如泥”來形容一個醉鬼絕對不是夸張,而是正兒八經(jīng)的寫實。不過可惜的是,當時的我并不懂得這個道理。
因此當我試圖將女孩扶起來的時候,就感覺這貌似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好像中午飯吃了秤砣一樣,怎么拽都拽不起來。
我想著以我的體格和力氣,如果強拉女孩的手臂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沒有拿捏好力度,就可能將她的手臂拉脫臼。所以還不如拽衣袖來得方便安全——這樣既可以放心使出全力,又不怕傷到她。
只是她身上這件格子襯衫的質(zhì)量似乎不怎么好。
當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想要將她拉起來的時候,只見女孩纖細的手腕輕輕一滑,便溜進了格子衫的袖管深處。施加在袖口的拉力加上女孩的墜重針鋒相對,只聽得“撕啦”一聲,那格子衫的袖管竟然從上臂處生生斷了開來。
下一秒,原本已經(jīng)半身立起的姑娘登時又栽倒在地上——只不過這回是臉著地。
漸漸圍攏而來的吃瓜群眾們原本都在嘰嘰喳喳地竊竊私語,而從女孩墜到地上的那一刻起,所有在場的人——包括西瓜頭和我在內(nèi)——全都不約而同地一齊噤聲,整個現(xiàn)場的氣氛愣是在這盛夏的午后里讓我感受到徹骨的寒意。
蟬鳴依舊聒噪,宛如為我尚未開始,卻已經(jīng)結(jié)束的美好大學生活奏響的挽歌。
哀莫大于心死。但心死也總比社死強。
“幫忙啊!”我向身邊不知所措的西瓜頭吼了一句,但語氣中卻是滿滿的求生欲。
“哦……哦。”西瓜頭條件反射般地聳了下肩,極不情愿地湊了過來。剛才演技炸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而眼前的西瓜頭卻換了一副唯唯諾諾的嘴臉,著實是讓人光火不已。不過這比起之后他差點讓我當場休克的表現(xiàn)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只見西瓜頭與我和女孩之間不足兩米的距離,他像只雨后的蝸牛一般挪了半天;而他彷徨游移的眼神似乎也表現(xiàn)出他內(nèi)心里正在進行著什么激烈的思想斗爭。
忽然,他的臉色一凜,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決定似的,深深地點了下頭,轉(zhuǎn)身沖著廣大吃瓜群眾們大聲說道:
“同學們,大家給我做個見證哈,我純屬見義勇為學雷鋒,幫著這位男同學將這位女同學送到校醫(yī)院去。我和他倆,和整件事情可一點兒關(guān)系沒有。”
西瓜頭這話一出口,我整個人都懵了。難道這貨是怕我賴上他不成?我雖然沒有貌似潘安的長相,但是其一我繼承了父母優(yōu)秀的遺傳基因,其二后天發(fā)育也稱得上按部就班,不說生得多么玉樹臨風,也總算是嚴肅活潑青春向上,偶像劇里充其量里演個路人甲,反面角色是怎么也碰不到邊的。
還有,什么叫和‘他倆’沒有一點兒關(guān)系?這不故意把大家的想法往溝里帶嗎?欲蓋彌彰你不懂,越抹越黑的道理總能明白吧?
但這西瓜頭卻似乎只是在乎于自證清白,卻對我都快寫在臉上的內(nèi)心活動看都不看一眼。
地上躺尸的姐姐、以及三角戀的情殺劇本演變殉情的版本的風險,還是讓我本著防止事態(tài)升級、顧全大局的原則,忍下了將這家伙的西瓜頭薅成葛大爺?shù)臎_動。
“勞駕,讓讓,讓讓。”夜長夢就多,為了避免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西瓜頭再出什么幺蛾子,我趕緊招呼他幫忙把女孩抬走。于是乎兩個人一個抬腳,一個抬肩膀,像擔架一般將女孩抬了起來,飛也似地一溜小跑逃離了案發(fā)現(xiàn)場。
倉皇間我瞥見書桌上還有小小一攤口水,像一灣清洌可鑒的湖水,泛著迷幻鮮艷的光,將原本兵荒馬亂的三個人影揉捏得稚拙、清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