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在一家大型國有企業任職,閑暇之余,總愛凝視對面樓宇七樓的10號房間。她悄悄躲在窗簾的縫隙后,偷偷窺探,那對面是男員工的宿舍,七樓10號室正是小雪的獨居之所。他的陽臺布置得別具一格,熱愛園藝的他在陽臺上布滿了翠綠的藤蔓,纏繞在窗欞四周,遠遠望去,宛如一幅生動的畫卷。小雪是一位年輕的助理工程師,尚不足三十歲,他英俊倜儻,技術精湛,工作勤勉,是眾多女同事心中的白馬王子,葉凡亦不例外,她暗暗傾慕著小雪,但少女的矜持讓她難以啟齒,只能在心底默默祈愿,或許某天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到那時再表白也不遲,怕只怕那朵嬌花易逝,最終落入他人之手,這讓她時常焦慮不安。
這天下班后,小雪與同事還在別處忙碌,葉凡回到住處,繼續對著對面的陽臺發呆。今日,對面陽臺上赫然出現一件玫紅色的長裙,隨風輕輕搖曳,窗邊的綠藤也隨之輕擺,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葉凡愣住了,小雪的單身宿舍怎會有女子的裙裝?莫非他已有了意中人?想到此處,葉凡心中泛起陣陣酸楚。那件玫紅裙裝妖嬈而神秘,想必穿著它的女子身材曼妙至極。這件突如其來的裙子,讓葉凡心中五味雜陳,以至于在職工食堂偶遇小雪時,她都故作冷淡,不予理睬。待她回到宿舍,那件玫紅裙裝已消失無蹤。
一周后,例會結束后,小雪對正在整理文件的葉凡說道:“小葉,最近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葉凡抬起頭,半開玩笑地回答:“我挺好的呀,雪哥,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還愛穿裙子?”小雪的臉龐不自覺地泛起紅暈,旁邊的同事也起哄讓他承認,小雪連連擺手,笑道:“我一個光棍,哪有時間談戀愛,沒有沒有。”為何他不肯承認呢?難道事情尚未成熟?女子的衣物都已掛在陽臺上了,可見關系非同一般,他還不肯承認。葉凡對那位穿裙子的女子充滿了好奇。小雪的陽臺此后并無異樣,直到一周后,葉凡發現那件玫紅裙裝再次現身,不認真看,就像一個身姿綽約的女子亭亭玉立。
“小葉,小葉,你快來看雪哥女朋友的裙子!”葉凡招呼著舍友小楊。小楊眨巴著眼睛,疑惑地說:“哪里?哪里?我什么也沒看到啊,就是空蕩蕩的陽臺,種了很多植物。”葉凡差點急了,小楊是個憨厚老實的人,他不會為了這點小事騙她。難道是自己眼花了嗎?可那邊陽臺上分明掛著一件妖嬈的裙子。等晚餐歸來,裙子又不見了。葉凡輾轉反側,腦海中總是浮現出那件玫紅裙裝的身影,不知它屬于怎樣的女子。莫非是那綠藤中的仙子,感念小雪的勤勉,化作美女前來報恩?這也太像聊齋故事了吧。
一天,葉凡在辦公室走廊上,隱約聽見幾位資深工程師在低聲議論,幾句言語飄入耳中。小雪真是個孽障,硬生生害死了一個癡情姑娘,那姑娘曾是我的學生,身材極好,穿上旗袍美極了。小雪就是個負心漢,長得太好看,就是個禍水。小雪害死過一個穿旗袍的姑娘。葉凡心頭一緊,腦海中那件玫紅裙裝翩翩起舞,仿佛要向她訴說一個故事??蛇@是個怎樣的故事呢?或許那些了解小雪多年的老員工們知曉,但她不敢貿然詢問,也不會告訴任何人。誰能告訴她真相呢?葉凡想到了小楊的母親,她曾在這里做勤雜工,工作了二十多年,三年前才退休,或許她知道一些小雪過去的事情。
玫紅裙裝第三次出現了,同樣是傍晚時分,小楊還是什么也看不見。葉凡叫來小楊的母親,這位樸素的婦人瞇著眼睛仔細瞧了瞧,搖搖頭說:“沒有,什么也沒有,就是種了很多植物?!毙罨蛟S會撒謊,但他的母親絕不會也同樣欺騙她。難道自己真的中邪了嗎?那邊的裙子是小雪害死的女子的鬼魂,她知道自己喜歡他,故意出現要告訴她些什么。葉凡拐彎抹角地打聽小雪的過去,小楊的母親總是搖頭,說什么也不知道,只說小雪是個好孩子,家世清白,生活嚴謹。她在隱瞞什么嗎?晚餐歸來,裙子又不見了。神秘裙裝總在傍晚下班時出現,晚餐后消失,大約每隔五六天出現一次。葉凡心生疑惑,一個念頭在心底升起,這里面一定有蹊蹺。
連著幾天沒去職工食堂吃晚餐,留守到第五天,葉凡終于有了發現。一個表情冷漠的女子出現在小雪的陽臺上,她有些面熟,只是葉凡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葉凡躲在窗簾后,屏住呼吸。那女子呆立了半晌,將那件玫紅裙裝收走了。她沒有留意到對面,葉凡舉起手機拍下了這一幕,影像是真實的,連小楊都驚呆了。真的有人!小雪的單身宿舍怎會出現一個女人?小楊的母親看了照片后表情嚴肅,驚訝地說:“怎么會是她?”
“她是誰?”葉凡急切地問。
小楊的母親沉默了好久,經不起葉凡的糾纏,才說出實情。幾年前,小雪剛來這里上班時,和一個同窗又同鄉的女同學戀愛了,但似乎經常爭吵。到后來小雪鬧著要分手,女孩一氣之下服毒自殺了。據說她死前就穿著件玫紅裙裝。那個女孩名叫王嫣,我在這里做勤雜工已經好幾年了,小雪是個好孩子,別為了那件事不尊重他。男歡女愛講究的是你情我愿,太執著就是執念。小楊的母親說。
葉凡整個人都懵了,她不敢相信,自己仰慕為男神的小雪,竟是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他手上還沾著一條人命。王嫣,她莫非真是陰魂不散,來找小雪算賬的?要是真的那樣,小雪很危險,一定要提醒他。
“你拍這個干什么?”小雪看到葉凡拍攝的照片,臉色十分難看。
“這個人說是幫我收拾房子的家政?!毙⊙┱f謊了,他愛干凈,喜歡做家務,那間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宿舍,向來都是他自己打掃,從未請過家政。葉凡要揭開真相,給裙子女人一個交代,也給自己一個交代。
幾天后,當那神秘女子提著裝裙子的袋子出門時,葉凡和小楊正堵在門口。女子冷冷地說:“想不到你對小雪挺上心,那么聊聊去吧?!边@個女人叫王媚,是王嫣的同胞姐妹,長相極為相似。她們姐妹和小雪都是一個縣的,一起上初中高中。王媚因成績差落榜了,王嫣和小雪考進了同一所大學,同一家國企單位,他們戀愛了。但后來小雪卻想拋棄王嫣。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王嫣將一瓶滿滿的農藥喝了下去,臨死前就穿著這件裙子,因為這是小雪送給她的生日禮物,說他最喜歡穿裙子的女人。
“可是你為什么裝神弄鬼?你又是怎么做到的?讓小楊和他母親看不到?”葉凡問。
“我早就發現有其他女人暗戀這個花心男人,我在這里做勤雜工,算準小雪的作息時間,我把妹妹的裙子掛在這里,是想讓別的女人知道他有女人了,我不想他被其他女人搶走?!蓖趺募拥卣f。
怪不得覺得王媚眼熟,原來她曾在這里工作,她一定悄悄配了小雪宿舍的鑰匙,而小雪也對她多方關照,所以謊稱她是家政。葉凡感覺得出,其實王媚對青梅竹馬的小雪也心存暗戀,妹妹的死是一方面,更為了自己變態自私的感情。
最后的迷惑,王媚使了什么手段,讓小楊母女看不到裙子,但她顯然不想承認使用了障眼法。小楊的表情很詭異,他難道也在隱瞞什么?越是表面老實的姑娘,心思越是深沉,秘密越多。沒多久,王媚辭職了,神秘裙裝再也沒有出現在小雪的陽臺。葉凡看到王媚臨走前,小雪和她說了好久的話,還送了她一大袋東西,而王媚眼睛紅紅的。他們有著怎樣的情感糾葛呢?小雪應該知道王媚喜歡他,也知道她恨他。王嫣的故事被時間塵封,偶爾會有老員工議論,但絕對不會讓年輕人聽到這些負面新聞。小雪和葉凡之間仿佛豎起了一堵高墻,彼此不知該從何說起。
新一批員工來報到了,葉凡要被調到其他宿舍,她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此后她再也不能默默注視七樓的宿舍樓了。晚上,葉凡穿著一件淡紫色裙裝,敲響了小雪的門。在他驚愕的眼神下,她說:“走出玫紅裙裝的陰影吧,你應該愛上淡紫色的裙裝。”小雪呆望著葉凡幾秒,伸手抱住了她,輕聲說道:“謝謝你沒把我當成狼心狗肺的負心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