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根月有些不好意思，她今天是偷著來報名的，也不知道這個書最終能不能讀成，但是不管怎么樣還是要把名先報了。

如果連名都沒來報，楊根月心有不甘。

“咦，根月？”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楊天明和支書許華成也在這里，當他們看到進來的是楊根月，有些意外。

“你媽不是不讓你上學嗎？”

“我偷著來的。”

辦公室里三個大人看著因緊張而外顯的有些紅撲撲的小臉，心里都感觸莫名。尤其是葛老師，對于一個人民教師來說，他最喜歡不是聰明的孩子，也不是聽話的孩子，而是對讀書執著的孩子。

支書許華成撫掌而笑，第一時間對楊根月的到來表示歡迎，這是他作為大隊支書必須要表明的態度。

這一方面是給楊根月鼓勁，另一方面也是給即將教授楊根月的葛老師鼓勁。在生產隊，很多事情支書不開口，事情就不好辦。

“也好，葛老師，您先給楊根月登記吧。”

“那個……”楊根月有些吞吞吐吐，她覺得還是在報名前先把自己的顧慮說出來比較好，“支書、隊長，我家的情況比較復雜，我想和葛老師先說一下。”

“行，你家的情況我們都清楚，你有什么要求就說吧。”

“是這樣的，葛老師，因為我媽不許我上學，這大隊里的活我還要兼顧，所以我怕后面沒法做到整天坐著教室里，您看我能不能來半天？”

早上等孩子們來報名的時候，葛老師就已經和早到的楊天明聊了幾句，大概也知道了楊根月家里的情況，現在在聽到楊根月的要求后，略微思考了一下，覺得也是在情理之中。

其實對于葛老師來說，他并不關心學校之外的事情，只要有人愿意讀書，他都是非常高興的。

“這樣吧，我把你的名字先登記上，書也發給你，你以后有時間的話就來隨堂聽講，要是沒時間就到我辦公室，我給你開小灶。”

葛老師的答復遠遠超出了楊根月的心里預期，她鄭重的對著老師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那發自內心的欣喜之情也讓老師看得越加欣慰。

一切順利完美，楊根月心里的大石也算落了地。

為了不讓母親發現，楊根月沒有在學校多留，領了書就到大隊上工去了，等到下工回家，時間上正好能圓過去。

楊根月坐在隴上，手上干著活，心里美滋滋的。

“根月，我看你嘴巴子都咧到耳后根了。”

“哪有？”

“肯定是有好事。”

“讓我猜猜。”

“我猜你肯定是偷偷跑學校報名了吧？”

“許伯，你可別亂說，我媽不讓我上學。”

“還裝，我都看到你藏在草堆下的新書了。”

一聽到有人已經發現了自己的秘密，楊根月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臉上，畢竟她還是個孩子，碰到被人識破關巧，薄的像紙一樣的臉皮瞬間就寫滿了不知所措。

“我知道那書不是你的，你是替你妹妹們拿回來的，是吧？”

“可是，我聽說你三個妹妹都去上學了，怎么這兒只有一套書呢？”

“讓我再猜猜……”

……

在大家說的興高采烈的時候，楊根月的臉都白了。這時，有人發現楊根月的狀態，知道這玩笑開的有些過了，連忙出言制止。

“老許，你就別嚇孩子了。”

“是啊，根月和你兒子差不多大，你嚇唬她，還有人性嗎？”

“我就說了一句，你們就懟我，也不知道那草堆下的新書是哪個沒良心的拿出來的？”

“根月，放心，我們不去告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苦中作樂是常有的事情，長期以來，大家和楊根月一起干活，對她也多有照顧，不可能真的跑去和鐘綿琴說什么。

可做為當事人的楊根月，自然反應不過來，由于關心則亂，不管真的假的，她都害怕，她害怕比肥皂泡還脆弱的夢就這么破碎了。直到真切的聽到有人說“不告密”，這才讓她把小心肝放到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