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如走肉的楊根月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了房間的,晚飯也沒吃就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第二天,旭日初升,一切都和往常沒有任何變化。
上學的隊伍準時的來到楊根月的家門口,熙熙攘攘的,領頭的孩子喊著楊朋飛三姐妹的名字,讓她們快出來。
不一會,從屋里背著書包走出來的卻只有楊雙年一個人。
“你二姐和三姐呢?”
“她們不讀了?!?/p>
孩子們沒有那么多的心思,聽說有兩個人不讀了,那就是不用再等了,隊伍再次啟動,浩浩蕩蕩的往下一家開去。
在楊雙年上學后不久,楊根月也起床了,她今天沒有早起去砍柴,昨晚也沒有聽收音機,難得的睡了個“好覺”。
“根月。”
“大姐。”
孩子奶奶和楊朋飛楊煙飛看到楊根月,連忙關切去打招呼,可是楊根月就像沒有看到她們一樣,自顧自的梳洗、換鞋,然后就出門去上工了。
“奶,大姐怎么不說話?”
“奶,大姐早飯還沒吃哩。”
“奶,大姐不會是生病了吧?”
奶奶看著楊根月出門,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眼里擎著淚水。
“這孩子已經兩頓沒有吃了,還要去大隊干活,身體吃得消嗎?”
目送楊根月離開,直到到拐彎處看不見了,兩個孩子和一個老人這才返身回屋。
屋里的八仙桌上,鐘綿琴安靜的喝著婆婆煮的稀飯,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不知道是真的冷漠心硬如鐵,還是遲鈍的感受不到全家人的焦慮,總之她的生活節奏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奶奶看著鐘綿琴,好脾氣如她,今天終于也是憋不住了,對著鐘綿琴的背影說道:“若不是我親眼看到根月是你生下的孩子,打死我都不會相信你是她媽。”
聽到孩子奶奶的抱怨,鐘綿琴明顯的停頓了一下,爾后過了很久才說了句:
“生在窮家,就得認窮命。菜在碗里,飯在鍋里,嘴長在她身上?!?/p>
孩子奶奶不懂鐘綿琴,孩子們也不懂鐘綿琴,這個世上或許懂鐘綿琴的都已經死了。鐘綿琴就像活在一個高高在上的世界,俯瞰著在凡間忍受生老病死折磨的凡夫俗子。
即便這些凡夫俗子中有她的婆婆,有她的女兒,都撥動不了她內心的琴弦。
琴弦已封,無人有資格撥動。
若是平日楊朋飛聽到鐘綿琴這樣的話,少不得要沖過去吵上幾句,不過今天她聽到就和沒聽到一樣。
楊朋飛已經徹底失去了和鐘綿琴爭吵的興趣,只是她心疼她大姐。
等早上的事情忙完,楊朋飛塞了一個大飯團在懷里,就帶著楊煙飛跑到大隊去找楊根月,大姐這種狀態去上工,她實在放心不下。
田里干活的人很多,很熱鬧。
“朋飛,你們兩個孩子怎么來了?”
“今天不用上學的嗎?”
熱情打招呼的人不少,楊朋飛應付著。來到這開闊的田野上,頭頂藍天,樹蔭隨風依稀擺動,讓人郁悶的心情也隨之消散了不少。
“學有什么好上的?我們都不上了?!?/p>
“對,我們不上學了,我們陪大姐。”
大人們都不知道楊根月家里發生的事情,自然不會對楊朋飛和楊煙飛兩個孩子的話當真,有人笑罵道:“你這孩子說什么胡話?讀書是好事情。”
“大叔,我們是真的不讀了,媽媽不讓大姐讀,所以我和二姐也不讀了?!?/p>
眾人聽到楊煙飛這么說,大概也明白了個所以然,都對楊根月的事情唏噓不已,對于鐘綿琴再次表示無奈苦笑。
楊朋飛在山田的拐角處找到了正在翻田溝的楊根月。
“大姐,我和妹妹來看你了。”
楊根月抬頭看到站在田埂上的兩個妹妹,楊朋飛笑著從懷里掏出那個大飯團遞過來,心里一暖,自己原來還是有人疼的。
昨天晚上,楊根月特別的想念他的父親。
楊根月在田溝里洗了把手,接過飯團,三兩下就吃下肚。今天早上她確實沒有胃口,上午這么一使勁干活,煩惱好像都忘記了,食欲就這么餓了出來。
“這飯團要是用來煮稀飯,都夠我們四個姐妹吃上一頓了,下次別這么弄了。”
吃完了飯,楊根月又有些心疼糧食。
“這不是看你兩頓都沒吃了嗎?下次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