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嶺的早晨，空氣中帶著清涼的露水味。

許清山牽著牛漫步在田埂上，洗的發白的綠色解放鞋鞋面被打的濕漉漉的，牛尾巴趕著蒼蠅四處亂繞，不甘就此放棄的蒼蠅義無反顧的沖向牛尾和牛耳舞動的殘影屏障，一不留神就被扇飛砸到人臉上，除了疼，還有惡心。

高中畢業快半年了，許清山沒有去處，就在家跟著父親務農。

他非常懷念上高中的日子，老師說若是高考政策還在，他是可以直接保送的，可惜了。

家里兄弟三個，大哥許青蓮老實本分，初中畢業就跟著許老根學木匠，如今結婚了，又娶了個強勢的老婆，日過過的雖然憋屈，但也算是無憂。二哥許清松讀書不行，但嘴頭子是三兄弟里最強的，如今上了高中，又謀了個老師的工作，未來也是可期的。只剩下許清山，前途迷茫。

許清山不甘心其實有兩個原因，一個是自然是沒有書讀，另一個是他二哥許清松在學校成績差他太多卻被父親托關系在茶嶺小學謀了教師的職位。

所以當他的父親許老根安排他去學銅匠手藝的時候，他想都沒有想就拒絕了。

“清山，快回家，有人找。”

在田埂上正在胡思亂想的許清山，聽到母親站在門口喊，這么多年一直在外讀書，這才畢業不久，和大隊上的人交往也不多，誰會來找自己？許清山心里好奇，拉著還想多吃兩口草的牛就往家回。

許清山回到家，把牛栓在次屋拐角的歪脖子樹上，使勁的振振腳上的露水，才進了家門。

“媽，是誰找我？”

“是飛機場項目上的領導，具體什么事情我也不明白，你進去就知道了，我來炒幾個菜，你喊領導留下來一起吃個飯。”

許清山進到堂屋，看到桌子邊上坐了兩個人，這兩個人他都沒有見過。

“你就是許清山吧？”

還沒有等到自己開口，那兩個人卻率先站起來問道。

“對的，我就是許清山。”許清山說著，然后將二人面前的茶水向前提了提，又請對方坐下說話。

“哦，是這樣的，我們兩個都是飛機場項目指揮部的工作人員，我是張廣平，他是李遠山。我們來呢是受我們聶政委的委托，請你去擔任指揮部的廣播員。不知道你可愿意？當然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

“領導能看得上我，我自然是非常高興的，不敢提要求。”

“既然如此，我們也算是完成了聶政委的囑托，要是沒有其他問題的話，你明天早上七點半到項目指揮部報到吧。”

二人說著，起身要走。

“這都飯點了，兩位領導吃了再走唄。”

許清山母親聽到人要走連忙從廚房跑出來，雙手在圍腰上擦擦，就要來拉。

“真不用客氣，老鄉。”

“是啊，我們是有紀律的。”

“再說，清山馬上就是我們的同事了，我們不和您見外。”

張廣平和李遠山二人看到許清山母親如此熱情，也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他們今天也就是替領導傳個話，許清山后續工作好壞，他們做不了主。

無法施人以恩，自然是不能受人以惠。從這種心理角度來說，就算沒有紀律的約束，他們也不太好意思留在許清山家吃飯。

“這……兩位領導真的是……”

“其實也沒什么菜，都是自家種的。”

“老鄉，您不用客氣。這樣，等清山入職了，到時候我們帶著指揮部的所有同事一起來品嘗您的手藝。”

“對對，飛機場項目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后面還少不了要打擾您和這大隊的其他老鄉。”

“看你這話說的，飛機場是國家大事，你們都是為國家做事的人，哪里能說上什么打擾不打擾的，都是我們地方上這些老百姓應該做的。”

“那就這么說好了，別忘了提醒清山明天早上七點半到指揮部報到啊？”

“好的，你們真的不吃點再走？”

“不了，多謝，多謝！”

項目指揮部的兩個人走了，許清山感覺自己如同還在夢里，恍惚的是如此的不真實。這畢業后的半年多以來，每天行走于田間地頭，不甘心卻又看不到希望，想掙扎而又難尋著力點的感覺讓他漸漸失去了當初從學校大門出來時的意氣風發。

沒想到，點燃希望的火種來的是如此的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