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懷孕了在家歇息,這根月也是孕婦,咋就要下田干活呢?”
這話讓楊根月差點掉下眼淚。
不過,這大汗淋漓的,只要她臉上掛笑,即便是流淚了,別人也看不出來。
最后一顆秧終于插進了田里,許望妮、毛狗媽這些幫忙的鄰居都陸續(xù)回自己家了。他們看到許老根還帶著許清蓮在上面田里忙,沒有人說要去幫忙的意思。
對于楊根月來說,她的“雙搶”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至于這些人幫忙的人情,只能等到自己明年再來一個個的還。
三個妹妹也都回了自己家,家里現(xiàn)在又只剩下楊根月一個人。
一閑下來,楊根月心里就想著還欠許望妮二十塊錢的債。雖然許望妮一再說不急著還,但是不管大債小債壓在身上,總是讓人難受的。
到十一月,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小孩用的小衣服,打包用的被褥子和搖床什么的,她都還沒有準備,沒錢去置辦是主要原因。
這么想過來,缺錢又成了當務之急的大事。
錢。
花錢的地方無處不在,掙錢的路子一個都沒有。
第二天,楊根月肩扛斧頭腰懸彎刀上山了。
大隊里有人收樹,價格給的還可以,整棵樹不用做成片柴,五塊錢一百斤,這可比拉片柴上街賣要劃算多了。
楊根月算算,自己只要弄四百斤就能還掉望妮姐家的欠債,再弄個幾百斤小孩子的衣服被褥錢也夠了。
門口的小路上扛著樹往大隊里送人來來往往的,熱鬧的很,男人們扛著一百多斤的大樹,女人們扛著幾十斤的小樹。
上午十點多的時候,楊根月從山上扛著樹也下山了。
等她送到大隊貨場的時候,收樹搖秤的老頭看她大著肚子送來這么一課大樹,急忙丟下手里的活上前去接。
“你這孩子,不要命了?”
“沒事,叔。”
“咋沒事?你這棵樹我不用秤就知道得有一百多斤,別說你一個孕婦了,正常男人從十幾里的山上扛下來都費力。”
“嘿嘿,哪有你說的這么玄乎?我覺得還行。”
“我看你也別嘴硬了,我把這課樹的賬結(jié)給你,趕緊回家歇著。”
“別著急結(jié)賬啊,叔。我這山上還有十來棵呢。”
“你真是要錢不要命!”
“放心吧,叔。”
“唉,我知道你這孩子倔,你千萬別和別人爭啊,慢就慢點,反正我這幾天都在這么收。”
“好嘞!”
楊根月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轉(zhuǎn)頭又向山上去了。
肚子里懷著個要債的,弄的她吃飯就吐,腿肚子腫的碗口粗,心中有勁卻使不出來。這種活放在她懷孕前,不說多輕松,但至少下午早早收工是沒問題了。
現(xiàn)在是跑一趟都費力的很。
這六月的天,黑的很晚。
秤樹老頭下午六點的時候,見沒什么人再來送樹了,也就收起旱煙袋子進了旁邊臨時棚子準備生火弄晚飯。
晚上也睡在這棚子里。
老頭是木材公司聘請來的,工資是按天點,所以他早就習慣了到點就下班。
出門在外,吃喝都講究不得。
老頭用瓦罐子吊在柴火上煮了一鍋米飯,米飯里蒸著兩小塊臘肉和一小碗豆腐,別看簡簡單單,那香味卻傳的老遠。
“叔,你吃啥好東西呢?”
老頭先開棚子的門簾一看,正是一頭大汗的孕婦楊根月。
“這么晚了,你還在山上砍樹?”
“現(xiàn)在這天黑的晚,你看這外面還沒有黑透呢!”
“我看你們大隊,你最不要命。”
“誰叫我最缺錢呢。”
“得,我也不問你,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不過,我還是要勸你,人在,錢有用,人沒了,萬貫家財也是別人的。”
老頭從棚子里拿出秤,把楊根月送來的樹全部都收了,最后算下來,她今天一天弄了一千兩百多斤。
“你這可超過了你們大隊的大多數(shù)男人。”
楊根月嘿嘿笑著,拿著老頭給的新鮮的六十五塊錢。
這下她心里不慌了。
在回家的途中,楊根月經(jīng)過戴援朝家,順道把借許望妮的二十塊錢還了。
這時,她才感覺到,肚子原來早就餓過頭了,兩眼有些恍惚發(f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