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一臺電視機,茶嶺大隊人們的生活規律變了。
以前是吃過晚飯,三五成群的找一個近一點的大樹坐下來乘涼聊天,等到星羅漫天的時候再陸陸續續回家睡覺。現在呢?只見那三五成群的聚集點沒了,許清松家的大門口成了唯一的集會圣地。
尤其是孩子們,下午還在學校上著學呢,心里就開始盤算等會下課一定要快些回家,好在那大門口搶個靠前的位置看電視。
偌大的一片場地一到黃昏就硬生生擠滿人,來的晚些的只得找個高一點的凳子站在上面,或是爬到邊上的樹杈或者草堆上坐著。
好在這樣的情形沒有維持多久,因為第二臺電視機落地了。
這第二臺電視機是楊根月家上邊的許云根家置辦的,許云根是縣城唯一一家日化公司老總的司機,若說這茶嶺大隊有萬元戶的話,許云根家指定是其中之一。
有了第二臺電視機的分流,許清松家門口的人少了許多,再加上新鮮勁過了,有些年齡大些的不再過來湊熱鬧,這大門口盡管還是有許多人,但已經是能做到人手一個位置外加一條能一人行的過道。
孩子們在前面坐著津津有味的看著廣告,大人們則在后面聊著天等待著電視劇的到來。
在農村這種聊天也叫做碎舌根子座談會,主打一個往自己臉上貼金和揭別人傷疤式的家長里短。
別看表面上一個個和和氣氣,內心里都是暗潮涌動的,被拿住話茬子奚落時笑著臉把面子掙回來是藝術,懂藝術的人能獲得尊重,而尊重的方式是再也不敢在你身上找話茬子。若是不知道如何回擊而爭得面紅耳赤的話,被人看不起是妥妥的,下次聊天也別想再插上嘴了,因為你說完話迎來的只有冷場沉默。
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聽出話里的音,被奚落了還跟著笑的老實人也有不少,這樣的老實人自然是每一個碎舌根子座談會里最受歡迎的人,因為眾人可以用觸碰智商底線的方式來獲得嘲笑人的快感。
許清蓮夫夫妻兩、許清松夫妻兩,還有許老根幾個人圍坐著,一邊搖晃著扇子,一邊討論著這電視機里剛剛播放《新聞聯播》里的內容。
看到許清山和楊根月來了,連忙招呼坐下。
“根月、清山,來坐這邊。”
說話的是鐘玉鳳,看這熱情的程度,很難讓人聯想到彼此之間的關系。
“我們就坐這,這正好能看到兩個孩子。”
楊根月笑著在鐘玉鳳夫妻的對面坐下,她自問做不到想鐘玉鳳這種變臉于剎那間的虛偽,為了不讓自己難受,還是稍微離一點距離比較好。
電視劇開始還有一會,眾人又開始東一句西一句的聊上了,這種場合下聊天里或明或暗藏著的機鋒楊根月心里是多少有點數的。許清山嘴笨,所以在家里出來的時候,楊根月就告誡過讓他少摻和他們的話頭子。
所以,別人聊得熱火朝天,許清山和楊根月兩個人則是自顧自的搖著扇子,靜靜的等待著電視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