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時有歸雁，夏天來時有鳴蟬，秋天來時有落紅，冬天來時有飛雪，每當有變化發生的時候，自然會發出不同的信號，高考到來之前，英語聽力成了前哨站。

在“每多得一分就能超越兩千人”思想的影響下，英語聽力成了高考的起跑線，每天早晨高三的學生們開始了“磨耳朵”，小區里總是能聽到一陣陣外語的聲音，一句句字正腔圓，講述著身邊人聽不懂的故事。柳小河每天要做十套聽力試題，通過手機掃碼試卷上的二維碼，通過音頻提示完成筆答內容，如此往復，每日如此。柳小河的英語成績還不錯，十套題能保證至少八套能拿到滿分，但這對李青青而言依然無法滿意，錯一道就意味著丟了1.5分，意味著多了3000個對手，意味著很多不好的事情有了發生的可能性。這段時間，她和柳光軍也在努力嘗試著用并不標準的英語和孩子交流，營造一個家庭外語環境，達到一種沉浸式的學習狀態。每次柳小河聽到父母蹩腳的英語發音，心里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喜感，她從不提醒也不排斥，她喜歡看著父母一臉認真的說著英語方言的樣子。

宋俊偉感染病毒的消息很快就在家長群里傳開了，防天防地防人，卻忘了防空氣，家長們立即緊張了起來。李青青晚飯的時候針對老公和孩子進行了一場嚴肅認真的講話：“哎，我跟你們說，現在是關鍵時候，萬一發燒起碼要一周才能恢復，怎么學習？怎么考試？你們都小心點！小河，你的房間不能開窗戶，如果想開窗透透氣必須戴口罩！大軍，你在單位少說話，少交流，回家必須換衣服、噴酒精、洗手、漱口，鞋子放到門外，不許穿進來！現在是關鍵時刻，我們只要不犯錯誤，那就能保持優勢！”李青青像是在開大戰前的動員會，堅定的語氣，犀利的眼神，配上得體的動作，讓整個流程顯得大氣磅礴，不容置疑。柳小河和柳光軍拿著筷子一邊吃菜一邊點頭，嘴上不說心里明白，聽力考試之前是容不得半點馬虎的，只有做好第一步才能給后面到來的高考打下堅實的基礎。

疫情期間圖書館作為密閉空間還是比較清閑的，柳光軍坐在辦公桌前不斷地整理著臉上的N95口罩，如果有事情和同事商議就用手機發微信聯系，所有近距離的接觸都盡可能的規避了，就連喝水的杯子也變成了吸管式的，防止打開口罩的時候病毒趁虛而入。他的辦公桌已經變成了一個碉堡，雙眼像是兩把機關槍隨時警惕著周邊的情況。過了幾天柳光軍覺得同事們看他的眼光都有些變化，于是他群發了一條短信：“孩子高三了，一月中下旬就要英語聽力考試，成績會計入高考總分，也會影響孩子高考時的心理狀態。現在疫情形勢嚴峻，我擔心自己感染了再傳給孩子，讓她不能安心備考，所以最近有些過度防護，請各位同事諒解。”柳光軍的微信很快得到了回復，同事們也都能理解他的心情，并讓他也要放平心態不要焦慮，尤其不要把對高考的焦慮帶回家里。

終于快到了英語聽了考試的時間，每個高三的孩子都要提前24小時做核酸檢測，那天核酸檢測點的秩序是最好的，學生們都把防護做得密不透風，保持著最大的安全距離，安靜地有秩序的排隊做著檢測，這次考試的意義不用贅述，每個學生都嚴陣以待，現在要做的就是健康的走進考場。

又回到了一中的大門口，學生們出示準考證、身份證、核酸檢測證明，排隊依次走進考場。看著柳小河的身影走進教學樓，柳光軍和李青青終于松了一口氣，經歷了一段不能生病，不敢生病，不許生病的日子，終于熬到了考試的這一天。站在校門口感嘆的時候，李青青看到了米小米的家長，雖然帶著口罩，但眼神已經把焦慮和不安都表現了出來。

“小米媽媽，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李青青關心的問道。

“我沒事，就是小米陽了。”小米媽媽有氣無力的說著。

“啊？什么時候的事兒？”

“前幾天他爸從外地出差回來，非要和孩子見一面，我說不行他也不聽，小米也說想爸爸了，我也沒想到，她爸第二天就陽了，后悔死我了。”小米媽媽已經熱淚盈眶了。

“那小米她爸呢？”

“在家躺著呢，高燒不退。小米今天早上還是三十八度五，迷迷糊糊的，沒辦法啊，要考試啊，她去的感染人員考場，估計全教室沒幾個清醒的。”小米媽媽越說越傷心。

“小米媽媽，你別急，小米英語成績一直很不錯，就算是發燒應該也沒問題。”

“小河媽媽，這是高考啊，咱們輸不起啊，這個老米也真是的，就不能在等幾天見他閨女，煩死了。等他好了我得使勁訓訓他，這幾天他遭罪就是活該！”

李青青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小米媽媽，畢竟這種事情無論發生在那個高三家庭中都是無法釋懷的。寒暄了幾句后，李青青便拉著柳光軍匆匆走了。

聽力考試即將開始，柳小河聽到了那些往年真題中熟悉的注意事項，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盡量放松著情緒，調整著狀態。聽力正式開始，當音響里把音頻播放出來的時候，全校的考生都挺直的腰板，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這次的音頻不同以往，語速更快了，連讀更多了，難度更大了，學生們挺直腰板的同時也伸長了脖子，那些原本準備閉著眼睛聽的也睜大了眼睛，前所未有的誦讀模式突然出現在耳邊，考驗著每一名學生的基礎知識和應變能力。

考試結束了，學生們五味雜陳的從教學樓里走了出來，怨氣、怒氣、嘆氣、喪氣不絕于耳。家長們一眼就看出來端倪，不敢著急詢問，只好默默的接上孩子，等著他們自己傾訴考試過程。直到坐進車里柳小河才開始說話。

“今年的聽力太難了，我感覺我完了。”柳小河看著窗外說著。

“怎么了？平時練得還挺好的呀。”李青青說。

“讀題的人好像嘴里含著一塊年糕，一邊嚼一邊說話，聽不清楚。”

“那你自己覺得答得咋樣？”

“不知道啊，跟著感覺寫的，沒有太大的把握。”

“沒事，你要是覺得難，那大家都覺得難，都拉不開分，沒事。”

李青青的話安慰了柳小河，也安慰了自己。

晚上，李青青做了一夢，夢見自己在街上散步，突然有很多人從她身邊走過，一個一個的走，她禁不住開始計算這些人的數量，足足三千多人。李青青從夢中驚醒，把還在打呼嚕的柳光軍叫醒說：“哎，我跟你說，平時我看小河練習的時候就覺得不穩，這次不會真得考砸了吧。”柳光軍痛苦的揉著眼睛說：“放心吧，小河沒問題，再說已經考完了，你操心也沒用啊，不如好好休息，給孩子做好后勤保障吧。”李青青生氣的說：“你這個人心怎么這么大呢，錯一道題好幾千人都超過去了。”李青青本想繼續發作卻被柳光軍的呼嚕聲打斷了，氣得她轉過身去，一個人開始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