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之間，扶蘇明白了這些人的心思。
他剛要張口解釋，忽然又猶豫了起來，眼角余光瞄向了似乎毫無所覺，或者說懶得在意的神女。
神鬼莫測，即便看似溫柔好說話的神女，也未必是沒有脾氣的。
與其讓阿父來承擔這些風險，還不如讓他替父受難。
“是，”他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已經是神女的人了。”
扶蘇在某些事情上，有著超乎尋常的固執和認知。
“不知神女可否替我解答疑惑？我大秦的結局究竟如何？”
師蘭馥興味盎然地眨了眨眼，心情很好地接受了扶蘇的提議。
她今天本來就是要替始皇帝解答疑問的。
扶蘇愿意提前把他的那個提問機會用掉，對她的任務完成更有利，她穩賺不賠。
“諸位請進。”
師蘭馥側身讓開，露出了整整齊齊的四十盆雞蛋糕。
始皇帝一馬當先地坐在桌前，李斯緊隨其后地在一旁坐下，再次被桌上灰撲撲的石頭給驚嚇道：“這是何物？”
他望了望始皇帝面前的盤子，發現里面的東西是淺黃的，有種泥土般的樸實。
而除卻他面前的石頭，另外幾位王女公子面前的顏色不一，有的像陳年老樹皮，還有的像他當年看守倉庫時，經常會看到的老鼠糞。
李斯惶恐，李斯陷入了沉思。
神女莫不是同情那些六國余孽，打算借此機會將大秦宗室一網打盡，好幫助那些余孽復國？
師蘭馥見沒有一個人動筷，不由得有些心虛。
她還真不是故意要惡作劇，這里的每一塊雞蛋糕都是她通過回憶現代美食博主的做菜攻略，再結合系統提供的原材料，一點一點連夜蒸出來的。
她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但是這個世界上就是存在一些沒有煮飯天賦的人。
即便按照一模一樣的步驟，都會做出不一樣的飯菜，外加發光特效……
“嗚嗚嗚，我的牙，我要殺了你……”
李斯還在斟酌詢問的說辭，就被胡亥的哭鬧聲給驚醒了。
胡亥原本還算機靈的長相流露出殺氣，顯得兇狠異常。
他捂著嘴，扛起凳子就往師蘭馥的方向沖過去：“你欺負我，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他向來受寵，昨天卻被始皇帝不由分說的一頓毒打，又得知剛分給他的老師趙高被關進了暴室。
老師都在暴室了，還能教導他什么，教導他如何當好一位囚徒嗎？
來之前還決定隱忍討好神女的心思，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胡亥！”
扶蘇神色一厲，連忙站起身擋在了師蘭馥的面前，搶在所有人的前面，拔劍將胡亥手中的凳子劈成了兩半。
“你是瘋了不成，居然如此無禮，還不快速速退下！”
即便面對的只是最低賤的奴仆，胡亥都不該在阿父的面前如此狂妄行事，何況現在面對的是神女。
扶蘇表面上對胡亥疾言厲色，實際上是在替他圓場，想要拉一把這個年紀最小的弟弟。
只可惜胡亥并不領情，站在原地冷笑了起來，指著扶蘇就破口大罵：“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你就是怕我跟你爭皇位，所以才對我如此不公！你現在終于裝不下去了吧，你這個偽君子！”
“你身為男子，以色事人，你還爬上了神女的床……嗚……”
胡亥最后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在始皇帝的冷眼示意下，被侍衛捂著嘴拖到了一邊。
扶蘇看了始皇帝一眼，發現他的神色平靜如淵，儼然是將所有的怒氣都收斂了。
以他對始皇帝的了解，卻知道這是始皇帝怒極的表現。
看來，這個弟弟是不會有好下場了。
但他卻沒有再替胡亥求情，只是眼神在胡亥被硌掉的牙上飛快地落了一瞬。
“我代他替您道歉，請求您的諒解。”
下一刻，扶蘇轉過身，笑容歉疚地對師蘭馥道歉，似乎絲毫不把胡亥的話放在心底。
師蘭馥注視他許久，都沒在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虛假和作偽。
這似乎跟扶蘇深入人心的長兄形象不符。
“您既是長者，又是尊者。胡亥對您不敬，理應受到懲罰。”
他像是看出了師蘭馥的疑惑，又似在對其他的弟弟妹妹們解釋。
他只是在維護應有的秩序和規則。
“味道不錯。”
始皇帝垂下眼，借機打破了凝滯的氛圍，將面前“灰乎乎的石頭”送到嘴邊，卻意外發現味道很好。
不僅香甜松軟，還隱隱帶了麥子般溫暖的氣息。
有了始皇帝的示范，公子高也拿起面前的石頭開始啃，剛啃了一口，就扭曲了表情。
“嘶……”
這是什么老樹幫子的味道，又苦又澀，他該不會是在不知不覺中就得罪了神女吧。
只是很快他的神色就凝重了起來。
公元前209年，扶蘇自盡，胡亥即位。
趙高派人將公子將閭三兄弟帶到宮中問罪，將閭三人仰天大呼，喊天三次：“天乎！吾無罪！”隨即拔劍自殺。
咸陽及近郊杜縣，十八位公子被集體殺戮后示眾，公子高為保全家人請求殉葬。
十位王女全部“矺死”，身軀分裂成數塊，死無全尸。
此后不久趙高逼宮，胡亥自殺，又立子嬰為秦王，后子嬰被項羽所殺，秦宗室再無一人。
“呼……”
始皇帝從幻境中掙脫出來，眼睛通紅，玄色的衣衫都被汗濕透了。
斷子絕孫啊！若不是他親眼所見，還真的難以相信大秦子弟會有如此慘烈的未來！
即便他滅了六國，都未曾對那些宗室子弟趕盡殺絕。
而最可笑的是，這一切都是由他的親生兒子胡亥造成的。
他這么多年勤勤懇懇出入后宮都是為了什么？
還不是因為感受過兄弟人數單薄，他一人難以支撐，所以才想多延續些血脈，故而子嗣之多遠超先王。
可這一切都被胡亥給毀了，毀了！
他那個時候已經是秦二世了，為何還要行如此殘忍之事！
始皇帝看向胡亥，剛想質問，卻在觸及到他唯唯諾諾的眼神后，把話咽了回去。
剛才未免神女不悅，他令侍衛將胡亥摔在地上的糕點，強行塞進了胡亥的肚子。
那么胡亥也是看到了剛才的情景的，經歷了如此之多，仍舊是怕。
無非是得位不正，所以他不僅畏懼扶蘇這位大兄，更不肯放過其余公子，連同本就沒有絲毫威脅的王女也不肯留下！
“陛下，兒臣何罪之有，何罪之有。您要為兒臣做主啊！”
嬴陰嫚重重地跪在了地面，不住地凄厲抽泣著。
緊接著，其余的公子王女都跪在地上，哭聲連成一片。
由于師蘭馥抽中的“身臨其境”，剛才除卻一開始就身死、如同鬼魂般飄在空中的始皇帝外，他們都仿佛附在了未來的軀體上，感受到了臨死前的痛苦掙扎。
精神的折磨遠勝于肉體的疼痛，甚至牽連到了現在。
【叮～恭喜宿主為秦宗室做了一頓家宴，極大增加了他們之間的親情，現場氣氛相當熱烈。積分X2000。】
熱烈的現場氣氛？
正在動容的師蘭馥扯了扯嘴角，有些無語凝噎。
也是，這些養尊處優的宗室子弟恐怕這輩子都沒哭這么大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