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引走過來,拍了拍尹謝的肩。
“你也是來祈禱神明大人的吧?”
她勾唇一笑。
尹謝見對方沒在追究,就順著她的話往下接。
“啊!對對,我確實是來祈禱神明的,你也看見了,我來的太不巧,趕上了這么一個爛天氣。”
尹謝裝模作樣地指著烏云翻滾的天。
“哦哦,這可不怪你,這兒的天從來都是這樣的,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到太陽了。那你……若不嫌棄,可以到我家去坐坐。”
“啊……當然……”
話還沒說完,就聽屋子內傳來女孩的叫嚷聲。
“我!不!許!破!高!尚!進!房!”
聲音之大,反復要把破破爛爛的小草屋頂破。
神引飛快白了一眼聲音傳來的方向,帶著歉意笑笑。
“不好意思啊,我姐姐她……已經病入膏肓了,情緒波動嚴重……”
“啊,這樣啊……沒事兒,我就再找個地兒將就一晚上吧,反正你這房子也快不行了……”
尹謝的腦子怕不是給風吹迷糊了,一不留神說著說著就把心里話嘀咕出來了,她越說越不對,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不行了”三個字兒甚至是從嗓子眼兒扣出來的。
“額,不好意思,你最后說什么?什么反正?”
神引撓了撓耳朵上的一綹頭發,尹謝暗暗松了一口氣。
還好她沒聽到后面的一句話,如果聽到了,那自己不就成了社交廢物了嗎?
尹謝居然會在狂風下出汗……
“沒什么沒什么呵呵!對了,【破高尚】是什么?”
“哦,這個啊——是神徒她自己造的詞,形容所有比她自己高級的東西或者生物。沒事的,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神引又歉意地笑笑,這是她今晚第三次這么笑了。
她隨即補充道:“神徒,我雙胞胎姐姐。說實話,這名字也真是諷刺。”
她又笑了,這次是酸澀自嘲的苦笑。笑得很大聲,像是故意要引起某人的注意。
“一個不信神的人,卻要叫一個這么高尚的名字。”
神引聽到遠處立刻傳來的咳嗽聲,拍了拍尹謝的肩膀。
“不是我不肯留你,是姐姐她不愿意,她快要死了,我這個唯一有血緣關系的親屬總要依著她些,相信你可以理解。”
尹謝點了點頭,頭發被風肆意地卷起又扔下,嘴巴里的口水被吹得溢出來,導致整個嘴唇即使缺水也紅潤潤的。
“對了,一直往那兒走有個教堂,可以去那避避風,打明你去祈禱也方便些。”
順著神引指著的方向望去,隱約間,一棟銀白色的建筑若隱若現。
“謝謝,告辭。”
尹謝和神引告別后,就順著強風一路狂走。
天氣愈發得惡劣,越往那,植物越少,烏云越多,幾乎沒有動物在此地逗留,地面干燥得仿佛下一秒就會裂開,沒有陽光,沒有溫度,沒有雨水,沒有房屋。
哦,有房屋,是一座教堂。
它之所以格格不入,是因為它太過于龐大,太過于高聳,太過于豪華。
說是豪華,其實只是因為這里太貧窮了,這棟教堂放在現實生活中也不過如此,它顏色單調,沒有任何裝飾,守門的是左右各一盞明燈,盡管它們已經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并且發不出一點光亮,但是仍然立在那兒。
它沒有一個大門,只有一個四面由四根柱子支撐起來的四面漏風的大堂。
尹謝往里走,是一個算寬敞的走廊,四面仍然光禿禿的,但是油燈還亮著,就顯得異常溫暖,尹謝的身子頓時暖和不少,她癡癡的走著,享受著這段時間難得的放松時刻,盡管沒有一個人陪她,沒有一個人給她一杯暖和好喝的桑椹酒。也沒有關系,她就足夠了。
短短幾個星期就發生了太多事情,死的死,傷的傷,離得離,失的失,散的散。
況且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普通女孩。
她已經失去童年了,現在看來,她也要失去青春了。
也許還會失去更多,但是——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她正好好地走在長廊里,盡管是在恐怖如斯的監獄里。
也許下一秒她會被吃掉,會被殺死,但上一秒不會。
也許下一分鐘她會被利用,會被算計,但上一分鐘不會。
就總夠了,不可以太貪心,況且她已經沒有資格貪心了。
不是嗎?
她被傷得遍體鱗傷,支離破碎。
她沒有遺傳她“媽媽”的基因。她有很多軟肋。
可時間卻一次又一次去戳,去揭,去挖。
直到血肉模糊,直到傷痕累累。在附上一張可笑的字條和一組可笑玩具,算是捂平心上隕洞。
可誰關心過她呢?活著的還有誰關心她,記得她,記得她的名字尹謝,而不是只記得“諾諾三分之一的可憐靈魂”?
沒有人。從來沒有。
沒有人彌補她的童年,她的青春,她的人生。
也許本就偏軌,她不應該有人生。她不應該被發現,她就應該老老實實守在只剩灰燼的家里,忘了所有,直到被世界遺忘,唾棄淪為她(諾諾)的遺物或者陪葬品。
可是她偏軌了,偏的徹底,偏的坦蕩。
拼憑什么她不能擁有人生,擁有童年,擁有青春?
誰說的?誰規定的?是諾諾嗎?是God嗎?還是系統?
再偏的軌偏的坦蕩,就是另謀的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