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現實。。。。。。
醫院白到瘆人的枕頭與床單上,躺著一個瘦瘦小小干干巴巴的小人,她面色蒼白,泛著青紫,嘴巴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皮重重耷拉著,淺藍色的眸子里沒有了一絲光澤。亞麻色的頭發干枯,打折結子。手上是大大小小的針孔,她的周身有十幾條管線鏈接,儀器在耳邊轟鳴,攪得人心惶惶。不安感與沉重感伴隨著瀕臨的破碎一下一下刨砸著神徒的心。
那是神徒的心……
病房里壓抑,空氣凝固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微弱的氣息。神徒怔怔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睛不知道是在看神引手上流動的藥劑,還是在看白花花的地板,或是在凝視著妹妹,試圖用炙熱的目光來拼命揪住最后的生命。
安靜。
突然,一臺儀器發出了急促的“嘀嘀”聲,一排紅點來回閃動,刺眼的紅光擦亮了神徒無神的雙眼,紅光在她深藍色的眸子里逃竄,可始終逃不出那深淵似的眼。
“嘀嘀”聲每響一下,都像是在嗦一位姐姐的靈魂。
神徒猛地站起,她想離開去找醫生,可腳就像灌了千斤重一般,被死死釘在原地。
她想大喊一聲:“救救我妹妹啊!”可一開口,發出的卻是沙啞的嗚咽。
在心電圖緩緩化曲為直時,她——
徹底繃不住了。
還是死掉了啊……
淚水不自覺的從酸澀的眼睛里涌出。
神啊,你是眼瞎嗎?為什么不救救她?
你問嘛。你問嘛。為什么。
我不要再信任神明了。她讓我再最墮落的時刻失去了最愛的妹妹。
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家人了。她的雙胞胎妹妹。
神徒大哭著,“噗”一下跪倒在逝去的妹妹的旁邊。她哭著,雙手合十,眼淚濺起了很多歲月往事。
“姐姐,墓原的野菊花開了,我們一起去看吧?”
輪椅上已經癟掉的生命細微的聲音此起彼伏。
“好啊,這么喜歡菊花啊?!?/p>
輪椅后,一個一模一樣的女孩極力保持著平靜的語氣。
“其實也沒,只是想去看看他們。”
“……”
“……怎么不說話了?”
“沒事。那我們出發?”
“好啊。”
“嗯。對了,你還記得諾諾阿姨和僧衫阿姨嗎?”
“嗯……記得。馬上又到五月二十一號了。”
“對啊——又要到了?!?/p>
“姐姐,如果哪一天……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去墓原,就回不來了……”
“死丫頭,竟說這傻話!下次可不允了!”
“……可是萬一……”
“沒有萬一!姐姐可不會讓你回不來的!而且,咱們可是被神明大人保佑過的,你不信我,還不信神明嗎?”
“哈哈哈……信,我信你,我信你啦。”
“……”
“……”
信,我信你,我信你啦。
“您好,是逝者神引的監護人嗎?醫院和監獄這邊要求釋放逝者的靈魂,請允許。”
護士姐姐帶著千篇一律的憂愁臉用很官方的語調通知了一直沉默不語的神徒。
神徒緩緩抬起臉,陰影驀地不見,她靠近了護士的耳朵,低聲說了一句話。
“我是拂曉協會的成員?!?/p>
這一句話讓護士的臉色陡然一變,她立刻把一瞬間的錯愕藏了起來,換上了官方嘴臉。
“您有什么證明嗎?”
神徒頓了頓,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朵菊花標本。那是一朵精致的菊花,很像天邊剛剛升起的太陽,半遮面,卻不是含羞,而是張揚。
護士微微一震,然后后知后覺地點了點頭,反吩咐了一旁的小護士,她們簡單耳語了幾句。
神徒走出了醫院,來到了墓原,她站在簇擁著的野菊花中間,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她笑了,她已經好幾年沒笑過了。
她取出了那片標本,貼在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走吧,姐姐帶你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