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管長甜心病情惡化,它不愿意吃東西,我們已經盡力了。”
周一上班,剛陪自己的孩子,度過完一個美好周末的江州市,動物館館長安連平回到單位,就聽到了這消息。
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把他劈的直接呆立在原地。
明明周末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惡化了?
在原地靜靜的站了會,他想直接去看甜心,可是一想到,甜心可能一個周末到現在,什么東西都沒吃,便忍住了。
抱著手中新鮮帶露水的竹子,一陣風般卷到廚房,丟下竹子,一把搶過別人手里切水果的刀。
飛快從一堆竹筍里,挑出比較鮮嫩的坐下,細心的去皮切塊。
切了滿滿一大盆,就給陪伴他,二十年之久的老朋友,送了過去。
甜心一身黑白毛發,靜靜的蜷縮在圈舍的角落里,忍著病痛的折磨,盡管已經很多很多年習慣了,身子還是很疼的一抽一抽的。
安館長慢慢的走到甜心身邊,把切好的筍,遞到它嘴邊。
甜心似乎感覺到,安管長的悲傷,盡管沒胃口還是乖乖吃了。
甜心已經很老很老了,標志一樣的黑眼圈,也失去了顏色,沒錯甜心是,只能拍出黑白照片的大熊貓。
安館長靜靜的蹲在那,他的老朋友遞了,一天的嫩筍尖。
不知道是為了哄安館長,安心離開去照顧,熊貓館別的熊貓。
第二天還能再見還,是怎么滴,館長遞甜心就吃,盡管吃完就難受的吐,最終究還是把它全吃了。
北風呼呼的刮,甜心終究沒有熬過今年冬天。
離開那天,它像往常一樣,靜靜地蜷縮在角落,安詳的閉著眼。安館長端著它愛吃的筍尖尖,來喂它,喊了它好久,它都不動,覺得不對慌亂的開門進去,發現它早已經僵硬了。
把甜心送入解剖臺的時候,安館長還是不愿意相信。
可確認結果,是因為衰老自然死亡,他釋然了。
希望甜心,在另一個世界和它的丈夫,紫煙一起無病無災幸福安樂。
熊貓館還有很多,甜心有關的大熊貓,安館長要繼續照顧著他們。
只是偶爾看見某個場地,會想起那里曾經的主人。
“甜心,我辛辛苦苦給你做的東西,你怎么沒玩一天又給我弄壞了?”
“……”
“甜心回家啦,回家啦……甜心別玩啦,回家啦,回家啦……甜心走啦,走啦……”
“……”
“甜心張嘴,啊!”
“……”
“甜心今天生日可要乖乖的,看我給你做的胡蘿卜蛋糕好看嗎。”
“……”
“慢點吃慢點吃別噎著。”
“……”
“甜心來我給你拍張照。”
“……”
“甜心今天紫煙從上海來看你了,等會我把它放進來,千里迢迢的不能和它打架聽到了嗎?”
“……”
“甜心我要去照顧,你生寶寶的女兒了,可要乖乖吃飯哦。”
“……”
“甜心我給你帶禮物了你喜歡嗎?”
“……”
“甜心老祖我們給您拜年了。”
“……”
“甜心新年快樂!”
“……”
不知不覺,甜心已經離開兩年了,去熊貓墓園看看它,和人提起,這只他照顧了,二十年的大熊貓,還會不自覺的掉眼淚。
很多很多年前,安連平還不是安館長,只是一名雪糕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的員工,大家都叫他小安。
“小安把動物園要的冰塊送過去。”
這天早上,開啟工作的小安,接到這樣一個命令。
“哦,來啦!”
小安只是搬起,裝滿冰塊的恒溫箱,騎上自己的小三輪,就往動物園去了。
當時大熊貓甜心剛生了寶寶,因為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時候,還沒有多少人關注動物園,動物園飼養員也算是個冷門職業。
很多動物園都招不到人,人都是,一個人頂十個人來用,整個動物園忙的亂成了一鍋粥。
小安抱著恒溫箱,在那門口,等了很久,也沒有飼養員出來,搭理他。
就當小安想走進去,找人準備問的時候。
動物園,大熊貓飼養員從一個地方,走出來看見抱著恒溫箱的小安,趕緊讓招手讓他過來。
熊貓飼養員一邊走一邊看小安,抵達熊貓圈舍,看著左搖右晃,被砸的哐哐響的鐵柵欄。
第一次和猛獸,這么近距離接觸的小安,害怕的真的有拔腿就逃的沖動。
走在身邊,從容不迫的飼養員,還被人叫走了。
“小伙子隔著,柵欄把冰動物們送進去,你就可以走了。”
沒辦法收了,人家的小費,只能照做。
心慌害怕顫顫巍巍,動作十分僵硬,緩慢的打開恒溫箱,往動物圈舍里塞冰塊。
這期間一眼都不敢給看,完冰塊逃也似的往外跑。
跑到門口,看見堆滿角落的垃圾,盡管想趕緊逃走,但愛干凈的他,還是順手帶走了。
這個夏天江州市格外的熱,動物園害怕動物們中暑,繼續雪糕廠訂購了些冰塊。
又是小安來送冰塊,這一次很明顯,不像上一次,那么心慌害怕了,給大老虎送冰塊的時候,甚至還興奮了一下。
毫不意外被吼了,嚇的小安丟下就跑。
去到當時門可落雀,沒什么人觀看的熊貓館,甜心正抱著一堆竹子在啃。
那不是小安第一次見到甜心,上次來看見甜心在照顧,體型相差十幾倍的熊貓寶寶。
讓他這個不喜歡學習,更不喜歡生物的社會青年,都直呼生命的神奇。
回去的路上,還特意拐彎跑了趟,位于市區中心的圖書館,查了查這個黑白兩色的大熊貓,有多神奇?
大熊貓已經在這地球上,生活了八百萬年,被譽為活化石中國國寶。
原本是肉食動物的它們,適應環境慢慢進化,吃起了竹子。
本來生活在全世界各地,熬過了幾次生命大滅絕。
種族被一分為二,分作秦嶺四川兩個亞種,秦嶺以及兩個變異種。
無論是四川還是秦嶺,都在我國境內,當之無愧土生土長的中國國寶。
小安把冰塊,給正在整理,圈舍過道的飼養員。
飼養員隔著柵欄,輕手輕腳的吧冰塊,搬進去。
現在那只熊貓寶寶,依舊在它身邊鬧騰。
看的身邊跟過來的飼養員,眼前一黑,那只熊貓幼崽絕對是去挖煤了,身上都是泥漿,儼然就是個黑耗子,哪有半點熊貓的樣子。
看小安還在邊上看,有些佩服他的適應能力,才近距離的見了,兩次就完全不怕了,于是很熱心的就給他介紹起甜心來。
大熊貓甜心曾經,在奧運會上表演過節目,后來被加拿大租去,做了八年友好交流使者,到試婚年齡,才被拉回來相親。
據說它對上海大熊貓,紫煙一見鐘情,連續出生的六個孩子,都是和紫煙生的。
每年春天春暖花開的時候,大熊貓紫煙都會坐飛機,從上海飛來看它,住上一個月就在隔壁院子。
所以甜心,它是個有故事,有想法的大熊貓。
聽完飼養員講的故事,小安挺感慨的,原來大熊貓也有異地戀。
小安喜歡這樣,癡情專一的大熊貓,認定了就不離不棄,一輩子,至死不渝。
出去看到垃圾,也格外賣力的幫忙運走。
那年夏天,小安幾乎每天都來送冰塊,一來二去的也都熟了。特別是熊貓甜心,每天都眼巴巴的等著,他帶著竹子做的玩具食物來逗他。
因為飼養員,人手嚴重不夠,干的事又多又雜,加上熊貓甜心喜歡他,還有搬垃圾有功他被破格聘用,成為了一名熊貓飼養員。
次年春天紫煙如期而至,小安仿佛看到了,一場苦澀的思念,熬成了蜜糖。
不多不少剛好一個月,這一個月包含了,他們的繁殖期。
紫嫣回上海時帶走了,兩歲的女兒以寄相思。
雖然紫煙是動物,不知道以寄相思是什么意思?
是兩家動物園,商量之后的決定。
這一年小安沒有看到,他們兩只熊如膠似漆,在一起的畫面,畢竟夏天剛看到它繁育完。
正遺憾呢,甜心的上一任飼養員,拍的拍小安的肩,“想看甜心生寶寶呀?著什么急呀!過兩年甜心身體好些了,就可以生了,到時我們都是端著的設備,去記錄的,讓你看個夠。”
小安尷尬的連連擺手,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熊貓感情跟,人類一樣,見不到的時候會想念。
但甜心顯然是,因為剛照顧它沒幾個月,就看見它時常望著隔壁院子發呆。
雖說那是大熊貓紫煙的院子,但是紫煙一年就住一個月,熊貓管小,大熊貓不少,很多場地都是物盡其用。
大多數還是它的孩子在住,所以開始覺得它是在看孩子,后來發現即便對面沒有熊,它也可以盯著空氣發來,且一呆就是半天。
雖然不想把人類的感情嫁接給熊貓,但甜心那種感覺真的很像,一個想念遠方丈夫的妻子,在期盼丈夫歸來。
好不容易直紫煙從上海過來,小安只是希望,他們能真正見上一面而不是隔著柵欄。畢竟下次再見又是一年后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熊貓寶寶一天一個樣,很快周歲了。
小安和其他的飼養員一起,用竹子水果做了,個大蛋糕給熊貓寶寶慶生。
還按照人類的周歲宴,拿個紅色的小毯子,擺上水果之類能吃的東西,把熊貓寶寶放在毯子中間,頗具神圣意義的,做了個抓周儀式。
小安人生第一次在水果上雕花,手有點生,不過還是挺好看的。
看甜心吃的很開心,小安心中滿滿的成就感,開始融入了,這個大家庭把熊貓的孩子看了。
有事沒事就去找甜心玩,大熊貓甜心是只暴脾氣的熊,對于這個看上去一把年紀,卻行為無比幼稚的兩腳獸,總是不耐煩的一聲吼。
整個熊貓館都充斥著甜心的吼聲,這個吼聲,其他的飼養員早就見怪不怪了。
畢竟小安都入職一年了,最多也就嚇走一兩個游客。
反正游客也少的可憐也由他們鬧了。
時光如流水匆匆而逝,幾年一晃而過,甜心有幸能夠長大的五個孩子。
都陸陸續續地被熊貓中心,交換走上了繁育場,為壯大大熊貓種群做貢獻。
大熊貓紫煙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享年三十歲。
那一年春天,什么都不知道的甜心,再次發情來勢洶洶。
搞的動物園措手不及,只能和中心商量,讓交換來的唯一一只男熊上。
甜心一聞氣味不對,男熊在甜心的屁股,后面早就準備好了。壓制著自己的本能,死活不抬起尾巴。
即便被男熊打的嗷嗷慘叫,幾天后腿沒發動彈,甜心也為紫煙守住了,自己的身體。
養傷期間甜心,總是一只熊坐在,圈舍門口曾經和和紫煙一起玩耍的石頭墩上,透過玻璃看著對面紫煙的院子發呆。
即便夏天高溫大太陽,也不肯回圈舍吹空調。
小安怕它中暑,還有當年動物園的醫療團隊,真的不值得信任。
就和其他飼養員商量,在它喜歡的地方,給它搭了個棚子。
甜心也不辜負,關心他的人,欣然接受了那個帶了陌生氣息的棚子。
坐在那,一直到風燭殘年記憶模糊。
甜心即便身體好了,動物園飼養員也不敢再,甜心安排相親了。
后來的動物園,經過幾輪翻修擴大,每一輪翻修擴大都招錄不少新飼養員,增加了無菌的玻璃房。
甜心生命的最后時刻,就是在那里面度過的。
當年的小安,也搖身一變變成了安館長。
時光匆匆而過轉眼快三十多年了,誰還記得當初那個,給熊貓老祖搬運冰塊的小伙子。
這個炎熱的夏天,和冰塊打了,半輩子交到的安館長繼續,給新上任的熊貓二館長,搬冰降溫。
今天頂流二館長生日,所有一大早趕來上班的飼養員,都是第一次覺得這個,占地幾萬平米的熊貓管,還不夠大。
他們都是劑著來上班的,遙想當年,那可真是門可羅雀,哪有今日盛況。
小安熟練的在水果上雕花刻字,把做好的蛋糕拿去外面組裝,組裝好猛獸出籠。
二館長的選擇永遠,和當年的甜心一樣,出乎預料,脾氣還不小每天追著哥哥打。
照顧它的時候,安館長會恍惚,總覺得自己在照顧縮小的甜心。
甜心小時候他沒有參與,做了館長卻參與了很多小熊的童年。
甜心轉眼你已經走了四年了,抱去給你拜年的四只半歲小熊都五歲了。
歲月不饒人,我的故事,可能會被別人忘記。
但你的故事,永遠在人們心中。
江州市動物園——大熊貓飼養員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