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胎碾過結了薄冰的土路，發出細碎的咯吱聲，最后在結冰的水洼邊猛地剎住。

魏辰月打開車，轉身面向徐怡卿，一只手隨意搭在了車門上沿，另一只手伸向徐怡卿，掌心朝上，停在離她膝蓋半尺遠的地方，不碰她，卻又明明白白地等著。

“滑。”

徐怡卿盯著那只手，腦子里空空的。

房子邊的榆樹、拍在臉上的雪粒、電話里李鳳梅哽咽的聲音……這些畫面像蒙著霧的電影片段，模糊地晃過，卻抓不住任何實感。她的手放在膝蓋上，指尖冰涼，甚至能感覺到血液在血管里緩慢流動的滯澀。

不知過了幾秒，她才慢慢抬起手。

指尖先碰到了魏辰月的指節。

是涼的，帶著戶外冰雪的寒氣，比她自己的手涼上那么一點點。魏辰月的皮膚不是很細膩，但能摸到指腹上淺淺的紋路，像被砂紙輕輕磨過的痕跡。

徐怡卿的指尖頓了頓，那點觸感太具體了，具體得讓她恍惚。原來人在這么難過的時候，還能清楚地感覺到另一個人的溫度。

魏辰月的手指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觸碰燙了一下，猛地收緊了些，卻不是握，而是輕輕托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很輕，像怕碰碎一件易碎的瓷器，徐怡卿掌心的溫度順著皮膚滲進來，一點點驅散她手腕上的冰意。

徐怡卿的手還僵著，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能感覺到魏辰月掌心的紋路，能感覺到對方因為緊張而加快的脈搏，隔著薄薄的皮膚，像敲在鼓面上的悶響。這觸感太鮮活了，和她心里那片巨大的、麻木的空洞形成了尖銳的對比。

腳終于落在了冰面上，魏辰月松開手的時候，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的掌心。像一片雪花落上去，輕得幾乎沒有重量，卻留下了一點濕冷的痕跡，順著掌心的紋路，一路鉆進心里，撞在那片麻木的地方。

徐怡卿數不清這是今天第幾次因為魏辰月而晃神了。

這是今天第幾次了？

第三次？還是第四次？

徐朗川沒給她思考的時間，身影彎下來，帶著整個人撲過來的力道，卻在觸到她的瞬間猛地收了力。

徐朗川的胳膊圈住她肩膀時，徐怡卿感覺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卻又穩得讓人掙不開。

懷里的姐姐很輕，輕得像片雪花，徐朗川甚至不敢用力，怕把她碰碎了。可他又忍不住收緊胳膊，鼻尖蹭過徐怡卿的發絲，聞到那股熟悉的、帶著點甜味的洗發水味。

這味道讓他踏實，好像只要這么抱著，姐姐就還是那個會給他買小零食、會在他生氣把頭埋在被子里時切蘋果哄他的姐姐，而不是現在這個渾身發僵、連呼吸都透著冷的人。

魏辰月就靜靜地看著。

徐朗川眼角的余光掃到旁邊站著的魏辰月。

那女生就那么站著，雙手插在呢子大衣口袋里，臉上沒什么表情，好像只是來看熱鬧的。徐朗川心里忽然很氣。

徐怡卿難過得快站不住了，她為什么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連句安慰的話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