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元強注意到莊壕仁的神情，他自從接完電話就變得嚴肅起來，回想剛剛聽到的電話里隱隱約約傳來的女聲，恍然大悟。

“咋了？你小子有對象了？和對象吵架了？”

“啊？什么？”

莊壕仁被莊元強說得一頭霧水，等反應過來，簡直哭笑不得，這小老頭，想他找對象想瘋了吧。

“爸你別亂說！那是我領導！”接著莊壕仁把蔣玟茗的意思跟莊元強說了個明白。

“哦，出差啊，這是好事啊，說明你們領導看重你，去吧去吧，好好表現?！鼻f元強雖然對莊壕仁平時加班頗有微詞，但真要碰上事，還是挺支持的。

“這次起碼要去兩三個月呢，時間有點長了?！鼻f壕仁對莊元強的想法并不意外，在莊元強老一輩的思想里，用人時能讓領導想到你就是好事，不管自己擅不擅長，先應承下來也是一個打工人應有的態度。

“兩三個月怕什么，又不是兩三年，二三十年，一眨眼的功夫就回來了?！鼻f元強嘴上說著，心里卻打起了小九九。

莊壕仁不在，他就不怕有人壓著了，到時候吃不吃藥干不干活還不是他自己說了算，又不是啥大毛病，費那麻煩勁兒干嘛。

到底是親兒子，莊元強眼睛一轉莊壕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趕緊打斷他的幻想：“別想著不吃藥，我到時候給李醫生打電話，讓她上門盯著你吃藥?！?/p>

這話一出，莊壕仁潛意識里算是決定了出差，但他到底放心不下莊元強，當天下午就聯系了村里的李醫生讓她幫忙多照看。

聯系完李醫生，莊壕仁拿著手機思考了半天，又給馬束打了電話，讓他出院后盡量多來這邊走走，一來是當作術后恢復了，二來也是麻煩他對莊元強多照顧。

馬束在電話里滿口答應，讓他放心工作，他一定把莊元強照顧得結結實實的。

莊壕仁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給馬束打了電話，蔣道理的名字在剛才的幾分鐘里竟然一點都沒有出現在他的考慮范圍內。

安排好莊元強的事情，莊壕仁松了一口氣，晚上回到家的時候照例詢問答案之書，他想知道這次出差是否順利？只是這次答案之書回答得有點慢。

莊壕仁也不著急，等他忙完自己的事情回過頭來看，卻深深地皺起了眉。

答案之書上赫然顯示了六個字——你會付出代價。

以往答案之書大多是給一些鼓勵的指示，或者模棱兩可的預測，這么嚴重的回答還是頭一次。

“代價？為什么會有代價？什么代價？沒有避免的法子嗎？”面對莊壕仁的三連問，答案之書破天荒地保持了沉默。

無論莊壕仁怎么手動干預答案之書翻頁，回應他的只有答案之書硬邦邦的封面，說它沉默也不是沒有道理。

莊壕仁的心里莫名升起一陣恐慌，這種吊人胃口的回答實在讓人不舒服。

深吸幾口氣，莊壕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換了個方式問答案之書：“如果我不去出差，這個代價還會有嗎？”

這次答案之書依然回答得很慢，莊壕仁耐心地等著它停止翻頁的動作，湊過去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現在還說不清”。

去出差會有未知的代價，不去出差也不見得能避免這個所謂的代價，莊壕仁對著答案之書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恨鐵不成鋼又頗為無奈地撂下一句話：“你這說了跟沒說一樣啊，我要你何用！”

被懟了的答案之書也不甘示弱，“嘩嘩”翻動書頁，幾秒鐘就把話還給了莊壕仁：認清現實吧。

這段時間莊壕仁有事沒事就找答案之書說話，雖然答案之書翻頁要靠外力，書里的答案翻來覆去也就這些，但它總能恰到好處地給出符合邏輯的最合適的答案。如果把答案之書看成一個說話不利索的機器人，它的回答堪稱完美。

莊壕仁早已習慣答案之書的說話方式，哪怕有時候語序前后顛倒也并不影響他理解，大腦就是一個這么神奇的存在。

沒有從答案之書這里得到想要的回答，莊壕仁除了心里有個疙瘩也并不強求，車到山前必有路嘛，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個“代價”說不定只是一種象征意義，應該……不會嚴重到哪里去吧……

只是因為這個疙瘩，莊壕仁當天晚上的睡眠或多或少還是受了點影響，往常一覺睡到大天亮的他破天荒地做了一晚上的夢。

夢里的答案之書忽然變得一人多高，還長出了雙手雙腳，在顯現出“你會付出代價”的答案后，一邊用手指著“代價”二字，一邊怪笑著邁著不太靈活的步子朝莊壕仁追過來。

于是，他逃，它追，一人一書繞著莊壕仁和莊元強的家跑了一圈又一圈的馬拉松，期間還抽空往醫院拐了一下，因為馬束打電話給莊壕仁說能給他加油。

莊壕仁跑得筋疲力盡，可他卻不敢停，一旦停下，答案之書就會憑空變出一把槍對他掃射，雖然夢里他血厚，但也架不住無止境裝彈的槍啊。

鬧鐘響起，奔跑的答案之書慢慢消散在空氣中，莊壕仁渾身酸痛地醒來，感覺手腳都不是自己的。

他在床上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今天是周日，重重呼出一口濁氣，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他是被餓醒的。

起床隨便煮了點方便面，呼哧呼哧兩三口吃完，莊壕仁這才覺得恢復了點能量。

簡單收拾了一下家里，莊壕仁窩在沙發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就開始刷小視頻，刷著刷著他的視線朝答案之書看去。

答案之書靜靜躺在那邊，頁面還停留在“認清現實吧”那一頁。莊壕仁走過去盯著那行字看了許久，突然伸手“啪”的一聲合上了書，動作明顯帶了一絲煩躁。

昨晚的夢太過真實，真實到他總感覺下一秒答案之書就會長出雙手雙腳張牙舞爪地朝他跑過來，眼不見為凈，合上書最好了。

答案之書在合上的瞬間，書頁快速翻騰，最終定格在寫有“等等”的一頁，似乎還有什么話要告訴莊壕仁，只是心思不在這邊的莊壕仁并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