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驚一場,皇帝無礙,在場所有人懸著的心都放下了。
太醫按章程檢查完秦奉安的身體,回報道:“圣上一切安好,只是驚悸過度,才致昏厥。”
太后一聽,“驚悸過度”?那可不就是那臭丫頭頂撞圣上,才惹出來的禍亂嗎?
既然事情了結,也該處置那混賬了。如若輕縱了她,難免未來不會有人鋌而走險,視禮數若無物。
她眼睛登時一瞪,吩咐韓涉:“把那丫頭押過來!”
何需太后多言,韓涉早有如此打算。他大步穿過人群,將已經默不作聲潛回隊列的蘇斐然雙手反扭,像捉小雞崽一樣拎到儲秀閣前。
他大手一摁,一股巨力傳入蘇斐然的肩膀,讓她猛地跪倒在地。
怎么還記得這茬呢!!!!
蘇斐然揉著酸痛的肩膀,欲哭無淚。
“這丫頭是什么來路?”太后皺眉問。
張公公翻閱名單,回稟道:“慶都御史蘇慎行之女,蘇斐然。”
“慶都御史?蘇慎行教養出性情如此惡劣的女兒,還敢送入宮中,他這個御史是真當膩歪了!”
太后冷哼一聲,目光直射跪在地上的蘇斐然,
“嫻妃那邊又是如何把控的?這樣的秀女也過得了初試?嫻妃把控不嚴,也應治罪!”
秦奉安恍恍惚惚間,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好像穿越成了一國之君,而且正在選秀女的中途。只不過他不慎暈倒,這才讓選秀出了岔子。
太后的意思是,他是被面前跪著的清秀少女氣暈的。但身為作為宮斗劇的現代人,秦奉安很難相信身為九五之尊的自己能同一介小小秀女置氣,進而也明白太后是想借機給蘇斐然安個罪名,在眾人面前殺雞儆猴,以告誡所有人在宮中不服從規矩當有如是下場。
既然穿成了皇帝,總不能干瞪眼看著。秦奉安輕咳一聲,周遭人都齊齊看向他,等他最終敲板。
“小懲大誡也罷,生殺予奪就不必了。”秦奉安強撐出一副威嚴的樣子說,“秀女入宮是喜事,莫要太過苛責。”
“慎言?”
太后始料未及,一向順從她的皇帝這次竟違背她的意愿。
莫要苛責?這說的是人話?
想當初,令所有大臣詬病的宮城禁令可是皇帝力排眾議、親自頒布的!
這些年,有多少宮人死于苛刻的宮規,太后都一五一十看在眼里。雖然殘酷,但對于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宮人來說,這樣的懲處才算干凈利落。如此手段的皇帝,如今卻想輕輕放下此事——
不會是把腦子摔壞了吧?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太后看向蘇斐然的嫌惡眼神中,又增了一分痛恨。
張公公也終于找到了昨日初選的詳細記錄,他拱手示意太后,得到太后應允后,詳細地闡述了蘇斐然是怎么被選上的。
“會舶來話?”
太后聞言一愣,隨即眼神恢復到微冷的狀態,
“從未聽聞我朝有這等能人!恐怕,這丫頭是隨口胡謅,想要欺瞞圣上和哀家吧!”
“近來我也研讀了些舶來語,自詡有分辨的能力。”秦奉安心念一動,攔住執意要降罪的太后,對蘇斐然道,“你且說幾個字,讓寡人聽個新鮮。”
蘇斐然有些疑惑,皇帝咋摔個跤,連性情都變得和善了?不過疑惑歸疑惑,有免罪的機會還是要把握住。《小星星》有點太簡單了,這次得挑個難的,用國際智慧震懾一下古代人。
蘇斐然正回想著知識儲備,尋思整個什么活兒,太后向寒霜打了個手勢,然后端坐在儲秀閣內,像看尸體一樣凝視跪在地上的蘇斐然。
若真有人能通曉外文,也不會是女流之輩。連萬里挑一的能臣們都不會的語言,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黃毛丫頭又怎么可能會呢?
不是太后看輕蘇斐然,而是先前皇帝與域外客溝通不暢,已通知讓地方官員去搜羅能講舶來語的人才,而直至今天,搜落到的講得只言片語之人都少之甚少。蘇斐然宣稱她會,而且很懂,太后斷定她必定是欺君罔上。
為了揭穿蘇斐然的伎倆,太后暗地遣寒霜去請菱花苑的域外客來聽墻角。若是域外客得知有人能說他的語言,一定很驚喜,隨后被證明只是一場騙局,想必他也會失望至憤怒。如此一來,太后便不必親自下場,也能用一種讓蘇斐然顏面掃地的方式重懲她。
蘇斐然渾然不知太后布下的陷阱。她方才在腦子里默誦了一遍十四行詩的段落,覺得這些足夠應付得來一群沒受過英文教育的人。如果皇帝見多識廣,通曉一些英文,那便更好了,省得無人能領略莎翁詩中的美感。
若有情投意合者,誰愿意孤芳自賞呢?
“FromyouhaveIbeenabsentinthespring,
Whenproud-piedAprildress’dinallhistrim
Hathputaspiritofyouthineverything,
ThatheavySaturnlaugh’dandleap’dwithhim.
Yetnorthelaysofbirdsnorthesweetsmell
Ofdifferentflowersinodourandinhue
Couldmakemeanysummer’sstorytell,
Orfromtheirproudlappluckthemwheretheygrew;”
蘇斐然這般念著,眾人只覺得這樣有韻律美的語言不像是信口胡編的。
太后冷笑一聲,哪怕蘇斐然編得再真,有域外客作證,她也會露出馬腳。只不過,她沒注意到,皇帝的眼神不知從何時變得呆愣愣的,直直地盯著蘇斐然出神。
“NordidIwonderatthelily’swhite,
Norpraisethedeepvermilionintherose;
Theywerebutsweet,butfiguresofdelight,
Drawnafteryou,youpatternofallthose.
Yet......”
“Yetseem’ditwinterstill,and,youaway,
AswithyourshadowIwiththesedidplay.”
有人截斷了蘇斐然的話,完成了這首十四行詩的最后一句。
蘇斐然頓時震驚地抬頭,看著誦出最后一句的秦奉安,心情復雜得連嘴都忘了合上。
不會吧......難道——
穿越者三件套!
蘇斐然:“奇變偶不變!”
秦奉安:“符號看象限!”
蘇斐然:“巴山楚水凄涼地!”
秦奉安:“Responsibility!”
蘇斐然:“來是come,去是go!”
秦奉安:“點頭yes,搖頭no!”
蘇斐然和秦奉安相顧無言,心里卻不約而同翻起驚濤駭浪。
秦奉安轉頭看向太后,按捺下激動的心情,沉聲道:“太后雖覺得她有過錯,但寡人卻很中意。”
這......
張公公聞言一愣,這是要留名的意思?
“不可!”太后攥著木椅扶手,厲聲道,“域外客何在?”
就算皇帝被她用歪門邪道迷惑,太后也得保持清醒,不能讓皇帝由著性子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