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意外,讓景由失去了少年時代里,最重要的朋友。
景由第一次求父親,就是為了房小柯,幫助他的家人討回公道。雖然是未成年人,但對方已經滿了16周歲,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法規,頂格判了7年有期徒刑。而童清瀅,就是事情的起因,他就是他們中間那個最能打的人。被判刑的,正是他的兄弟樂巍。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景由聽取了父親的話,不再像以前那樣,簡簡單單的只為活的快樂,追求母親追求的那種自由和及時行樂。而是選擇了另一條更為血腥和復雜的路,游走在黑白之間。
他一邊為了夢想馬不停蹄的努力學習,另一邊依仗父親的關系結交社會各界的人脈。父親、舅舅,各有方面的應酬,他都來者不拒。漸漸地,社會上的很多勢力關系,他也能從容應對。
靠著自己父親的背景,加上自己深沉狠厲的處世手段,他和那些官二代的二世祖并不一樣。景由在黑白之間,游刃有余,也得益于他行事的低調。大多數人只知道“景公子”,卻并不認識景由,更不會想到,一個高中生會是很多事件的操盤手。
景由做事情非常有分寸,也有容人之量,所以很少有逾矩或者越界的事,但凡他想插手的,必然是能善后的。
童清瀅,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對手,迄今為止也是唯一一個。不湊巧,他們從認識,就站到了對立面。而今,他們又站到了同一個姑娘的對面。
童清瀅的父親童絡,表面上是個擁有清谷銀河超五星級酒店的商人,但其實卻是萊文的官商情報站。他經營的噲樓,接待的非富即貴,從而也掌握了很多官商情報,手眼通天。
這些,也讓童家的事業風生水起。萊文的建材、車行、酒店、酒吧、KTV……所有陽光之上,亦或者黑暗巢穴中,只要是滾滾紅利的生意,童家占了半壁江山甚至更多,具體多少,沒人知道一個數。但童家,卻異常低調,與同樣擁有萊文黑白產業的黑社會大哥“師傅良”的高調相比,簡直是銷聲匿跡一樣的存在。
景由第一次見童清瀅,是在酒桌上。
大人們安排了一個酒局,試圖解決房小柯案件。但是,那時的景由,單純陽光,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他沒有任何退讓的意思,目光兇狠的盯著童清瀅,仿佛傷人的是他。
那時的童清瀅,卻完全不同于景由的氣勢洶洶。他目光冷厲卻面帶微笑,看不出任何情緒,報復或者悲傷。他出奇的淡定,很恭敬的和房小柯的家人賠禮道歉,為自己的兄弟站場面、說好話、許諾照顧,費盡心思的卑微討好、動之以情,甚至一度讓房小柯的姐姐房小敏為之動容,起了惻隱之心。
從那一刻起,景由就知道,這是一個厲害的家伙。他眼中的沉穩冷靜與自信從容,讓當時的景由,甘拜下風。他喜歡他的低調與沉穩。
如果沒有房小柯,他們應該是相見恨晚、惺惺相惜的兄弟。但是沒有如果,他們的劍拔弩張,是注定的。沒有房小柯,他們的生命中,也有了高璟。
景由最后看了一眼,星空燈映射出的、隱隱約約的光斑,轉身離去。
他知道,都是童清瀅的把戲。但以他對他的了解,他不確定,這次,是否只是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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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自習后,從三中的男廁,傳來了嗚嗚泱泱的喧鬧聲。
蹲在角落里如廁的物理老師冷俊杰,邊抽煙邊提褲子,心想,“拉個屎都不得消停,這群毛孩子,火拼之前清場工作都做得這么潦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說吧,這事兒怎么了(結)。”顧準憤怒的盯著黃狄安。
“砍都砍了,不然你去告老師啊。”黃狄安戲謔又夸張的大笑。
“那就是沒得聊了。”顧準冷笑了一聲,他旁邊的一個男生,向前直接一個過肩摔,黃狄安循聲倒地。黃狄安背后的人,接著就要動手,顧準這邊也是蓄勢待發!
“別動!別動!都別動!”黃狄安從地上,邊掙扎著爬起來,邊舉著手示意他的人住手,“顧準,說到底這是理理的私事兒,你這邊恐嚇人家你還有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干涉人家感情!是個男人自然就不樂意!”黃狄安并沒有想直接開干的意思,出言不遜的是他,好言相勸的也是他。
沒等黃狄安說完,顧準就一個“我呸!”舉起了自己的左手,“老子是因為他和我姐們兒動粗警告他!結果他娘的帶一群人到寢室堵我?!給哥們兒見血了!什么干涉感情,別惡心老子。”
“你說的什么姐們兒,咱們是真的不知道。我傷你,就是因為你欺負了我弟王理理!剛你兄弟過了我,這事兒咱們算兩清,怎么樣?各退一步!”黃狄安極力壓制自己的怒火,一個高三學生對高一學生的不屑又無奈,盡寫眼中。
“縫了八針,你說兩清?黃狄安,你真是半點兒誠意都沒有,沒什么聊的了,別廢話了!”顧準示意兄弟們上,他背后的人烏泱泱的就往前蹭。
黃狄安這邊的人也躍躍欲試,但黃狄安還是抬手示意大家住手,“你想怎么辦吧?”
聽他說得這么委曲求全,顧準也示意大家先住手,“讓那個小子給我姐們兒道歉!讓我給你左手來一刀。”顧準惡狠狠地說。
黃狄安一聽直接火了,接著就要對顧準動手。
就在這時,冷俊杰從廁所提好了褲子,慢悠悠的出來了,嘴上叼著根兒煙,耳朵上還別著一根兒,“我看看是誰要來一刀?”
黃狄安和顧準愣住了,他們都跟著冷俊杰教過,也知道這是個野路子的老師,兩邊都老老實實的。
“老冷,你怎么在這兒?”黃狄安摸摸腦袋,不好意思的說。低聲詢問打頭的一個男生,“不是說清人了么!”旁邊學生也是一臉問號。
“行了,撤吧,就你們這點兒道航,干架不清場的么!?”冷俊杰咧嘴一笑,“童清瀅,出來吧。”冷俊杰一看顧準身后那群高二學生,早就心中有數。
童清瀅低頭一笑,從人群后面走出來。“冷老師,抽煙吶。”童清瀅趕緊上前給冷俊杰點上煙,把他往一邊拉,低聲說,“知道我在,您還不放心么?打不起來。您給我15分鐘時間,處理不好這事兒算我頭上,您記我處分。”
冷俊杰看了一眼童清瀅,除了他沒人知道,童清瀅曾經在他面前,輕松且華麗的交出過,一份完全超綱的物理奧賽題,這套題目就連學霸童清澈都沒解出來。冷俊杰從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遞給童清瀅,“參加一次物理奧賽,給我拿個獎回來。”
童清瀅有些感激冷俊杰一直以來的欣賞和關注,“冷老師……”
“沒得商量。”冷俊杰利落的說。
高一的時候,童清瀅也曾報名奧賽,但發生了江江的事情,被寇文靖算計,耽誤了比賽。這件事,曾是童清瀅的遺憾。除了音樂,天文和物理就是他的第二生命。但決心學音樂的他,權衡之下,還是放棄了今年的競賽。
如今舊事重提,他有些動容,“好,我答應您,備賽下一屆。”
老冷抽著煙兒一句廢話都沒有,呲著牙,就離開。
童清瀅看著冷俊杰的背影,笑笑,“謝謝您,冷老師。”
冷俊杰頭也沒回的擺了擺手。
冷俊杰從來沒想為難童清瀅,他清楚他的為人,雖然勢力兇猛,但從不恃強凌弱,也不會公然帶頭在學校里搞事情。
童清瀅是極少數的那種,人在校外混,卻能在校內和各科老師都處的關系不錯的學生。
冷俊杰不過是想讓他警鐘長鳴,不要再發生之前的事情。他很惜才,尤其是那種天生的天才,和大部分老師一樣,他尤其寬容和厚待。
冷俊杰出身普通,卻和背景不凡的隋心,處成相愛相殺的兄弟,實力也不容小覷。每每和隋心聊到童清瀅之流的學生眼下的一些行為,他們總是相視一笑。誰曾經,還不是個熱血少年?也許,更刁狂!更放肆!這兩個老師,總像是知道很多,一副極其神秘的存在。
黃狄安看童清瀅哄走了冷俊杰折返回來,心里開始發毛,他知道童清瀅和柳岳的關系。以童清瀅在社會上的關系,對黃狄安而言,還是十分畏懼的。他有些焦急的,往人群中看了看。
“景由,出來吧。”童清瀅看著黃狄安的樣子,根本不屑,朝著人群喊了一句。
景由低著頭從人群中走出來,抬頭迎上童清瀅從容的目光,他笑了笑,走上前去,他們面對面,臉對臉,死亡凝視一觸即發。
“《情非得已》,彈唱的不錯嘛。”景由輕蔑的逐字說完,還不忘冷哼了一聲。天知道,那晚他在樓下聽這首歌時的心情。
“《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你也不賴。”童清瀅不甘示弱,陰陽怪氣兒的回應,嘲笑著景由發給高璟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