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凌晨兩點，新街里社區，高豐聿家的門被敲響。

客廳里，嚴迪和女兒高璟，坐在沙發不發一言。聽到敲門聲，嚴迪不為所動。高璟看了母親一眼，起身去開門。

“小璟，高叔喝多了。幫我一下，扶他進去。”

高璟開門，竟不只是父親。景由攙扶著，醉醺醺的父親，站在門口。

“你怎么過來了？”高璟幫忙扶住父親，往里面走。

看到有人送高豐聿回來，嚴迪嘆了口氣，起身迎了上去，冷漠的臉上，生硬的堆疊著并不自然的笑容。

“媽，我三中同學，蘭叔的外甥，景由。”高璟和母親介紹道。

“哦，你好。”嚴迪打量了一眼景由，白凈帥氣，斯文謙和。“麻煩你了景由，這邊。”把高豐聿放到臥室，嚴迪拿來一條毯子，蓋在他的身上，“高璟，你招呼同學喝杯水，我照顧一下你爸。”

高豐聿拉著嚴迪的手，“老婆，我好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我不能沒有你……不能……別離開我……”

嚴迪轉頭又對景由說，“照顧不周了，景由，改天來家里做客，阿姨再好好招待你。”

“您客氣了阿姨，舉手之勞。您先照顧叔叔，時間不早了，先不打擾了，改天再拜訪。”

高璟披上外套，送景由下樓。

“你爸媽好相愛，讓人羨慕。”景由打破沉默。

“是么？”高璟苦笑一下，沒有回答，“謝謝你啊景由，這么晚了把我爸送回來。一會兒還要趕回云岡吧？”

“今晚在萊文，住我爸那里。”景由停住腳步，“和我，你可以不用那么客氣。顧準的事，解決了？”

“嗯。”高璟點點頭，“希望黃狄安不要再生什么是非。幸好顧準的手還能彈鋼琴、打游戲，不然，我真是個罪人了。”高璟自責的說。

“別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我聽說了，是你們一個小姐妹的事情。什么時候，仗義出手的人，還有錯了？”景由安慰她，“上次的事……”

高璟裹了裹衣服，“上次的事，你別介意。我是真的，不想這些事情干擾到你。”

景由不自然的眨了下眼睛，“你和童清瀅，認識很久了么？”他問。

“也是開學才認識。”高璟想了想，回答。

景由看著高璟，有些猶豫，不確定現在是不是最好的時機。他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小璟，我……”

“嗯？”高璟疑問的看著他，“你怎么了？”

我很想你。景由在心里，一遍遍的重復，“我……”

“鈴……”手機的音樂鈴聲，打斷了他醞釀無數遍還沒說出口的話。

景由拿出手機，是“莫利”的來電，他下意識的就要掛斷。

高璟攔住他，指尖觸碰到他的手背，“接吧。”

景由反手拉住高璟的手，“等我一下。”他接起電話，“有事么……”

“景由！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你，我不要失去你，不要分手，不要……您好先生，您的朋友在酒店的餐廳喝醉了，麻煩下來接她一下……”景由抬頭看向高璟，決然的掛斷了電話。

高璟輕輕掙脫景由的手，眼神有些躲閃，“你……別不管她。”

“那你呢？”景由再一次拉住她。

“景由，很晚了，我要回去了。”高璟再一次掙脫他的手，轉身離開。

看著高璟的背影，景由在原地沉思良久，一直到阿峰站在他身后，他才轉身，“走吧。”

樓上，高璟目送景由離開，給莫利撥通電話，“您好，我是機主的朋友，她現在在哪兒……哦，這樣。那能麻煩您把她扶回房間照顧一下么？好，謝謝。”

洗手間里，嚴迪默默的洗著，給高豐聿換下來、滿是嘔吐物的衣物。

高璟走近了說，“媽，其實……如果你不樂意我爸喝成這樣，你可以直接點和他談。”

嚴迪勉強笑了笑，“好，放心，早點睡吧。”

高璟點點頭。

“璟璟，17歲生日快樂。”嚴迪溫柔的看著女兒。

高璟心頭一暖，“謝謝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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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先走了，早飯不吃了，再見。”景由打了個招呼，就出了家門。

一早，看到景由從房間里出來，景澤楷略顯吃驚。

這是景由第一次主動住到他這邊，自從妻子蘭青冉出國，他們父子的關系便一度冷清。景澤楷調任到萊文后，景由依舊堅持住在云岡，父子聚少離多。除了景澤楷偶爾回云岡探望，景由從不去萊文家里。平時就他和時峰兩個人待在云岡，而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三中。

“喂，青旭，昨晚小由和你一起？”景澤楷撥通了蘭青旭的電話。

“是啊，姐夫。昨晚和教育局的幾個朋友吃了個飯，結束小由主動要求送高豐聿回家，就回了萊文。太晚了，擔心打擾您休息，我就沒只會您。”蘭青旭如實回答。

“高豐聿？，你們到幾點？”景澤楷細想了一下這個人，似乎有點印象。

“對，他前陣子剛提了副局，是我一老同學。這不追憶往昔了么，就晚了點兒，差不多得一兩點了。他女兒剛去三中讀書，上次攢局，他還帶著女兒一起，小由知道，也跟著去了。”

“他女兒？”

“對，叫高璟。聽小由說，成績很好，全校第一。那姑娘，見過幾回，從小機靈，他爸常帶著她。巾幗不讓須眉，穩重大氣，人也長得漂亮。”蘭青旭回憶起每一次見面，忍不住的夸贊起來。

“嗯，注意影響，有事談事，下不為例。”

“好的好的，姐夫，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景澤楷嘴角微微揚起，撥通了秘書的電話，“小鄭啊，教育局的會議日程，往前提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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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高璟和嚴迪吃完午飯，拎著行李箱和一個蛋糕從酒店出來。

“媽，估計我爸也快醒了，你快回去吧，我打個車去車站就行。”

“好，那我先回去。寒假吧，給你補一個儀式感。”

高璟點點頭，雖有些失落生日的草率，但看著母親那張氤氳著愁緒的臉，也多有理解和心疼。

就在這時，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傳來。循聲望去，一個男孩兒正騎著一輛山地自行車，朝著她們這邊過來。

少年的車上綁著很多條彩虹絲帶，每一條都系著一個易拉罐，它們拖在地上，隨著自行車車輪的轉動，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少年一只手扶著車，另一只手里握著無數根細線，連接著空中飄揚的七彩氣球。在他手里，也在天上。

這情景，曾恰如其分的出現在高璟的夢里。她看著眼前越來越清晰的面孔，內心欣喜起來。

“這不是那天開跑車送你回家的同學么？”嚴迪的話，打斷了高璟的沉思，她的面色跟著彩色的氣球也變得鮮艷、生動起來，“我看挺接地氣兒的，一點也不洋派。”

“啊，是。”“從天而降”的童清瀅，把高璟的陰霾一掃而空。

“年糕！生日快樂。”童清瀅到了他們跟前。

“阿姨，您好，我是童清瀅。上次見過面，只是那時候和年糕還不算是朋友。把她手機摔壞了，順路送她回家，冒昧了。”童清瀅停下車，上前和嚴迪解釋。

嚴迪并沒有怪罪的意思，“謝謝你記住我女兒的生日，正好我們這邊也結束了，你們一起回學校吧。”正要離開的嚴迪，頓了頓，又回頭說，“之前的事，不必太在意，來日方長。”

這話，驅散了童清瀅心中的彷徨，他心存感激起來。

“你怎么在這兒？”告別母親后，高璟有些驚喜，又有些急切地問。

“本來想去你家樓下等你，這不是還沒到呢，就在附近遇到你了。”說著就把氣球遞給高璟，行李箱和蛋糕接了過來，“等我一下。”

他小跑著折回剛才的酒店，把高璟的東西寄存在前臺。

“東西，一會兒清澈幫你帶回學校。上車，帶你去個地方。”

“好嘞！”高璟快樂的像只兔子，開心的蹦了上去。一只手里拽著那束氣球，另一只手扶住自行車。

童清瀅一抹壞笑在嘴上，“車座是后加的，沒那么牢固哦。”

高璟坐在后面偷著笑，正合她意，伸出手，扶住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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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易拉罐的聲音，叮叮當當，扯著速度的手，不肯撒開。他們騎了很久，才到了萊文近郊的一片花棚。周圍人跡罕至，飛鳥翔集。

童清瀅拉著高璟的手，就走進了其中一個花棚。

高璟睜大了眼睛，她從未見過，如此之多的向日葵，而且還是在深秋。

透過花棚，夕陽的余暉，灑向大地，周圍的一切，都生長在了光里。無數的向日葵，盡享著近黃昏的余光，感受大地回路里的溫存感。

“年糕，17歲接力棒，交給你了，如這一片向日葵花海，向陽而生，勇敢燦爛。”童清瀅問她，“喜歡么？”

高璟的嘴巴已經彎成了月牙，“非常喜歡，我最喜歡向日葵。”

“因為你就是向日葵。”夕陽下，她看著花，他看著她。

入目無他人，四下皆是你。有你時，你是太陽，我目不轉睛；無你時，我低頭，誰也不見。

“嗯？”高璟抬頭看向他。

“除了勇敢和希望，還心中有目標，追著太陽跑。”童清瀅低頭笑笑。

“謝謝你，小童。”她看著他，調皮的伸出手，趕在向日葵低頭之前說，“17歲的共赴花海，必不相忘。”

花海中，笑容干凈又清澈的童清瀅，也伸出了右手。

向日葵還有另一個花語：沒有說出口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