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璟失魂落魄的坐在寢室樓的天臺上,整個世界在她的意識里,寂靜如空,卻天旋地轉。
童清瀅和童清澈這兩個名字,原來不是兩個人,而是兩個“馬甲”。童清瀅霸道、冷酷、沉穩、狠厲果決;童清澈陽光、溫暖,腹黑、貪戀冒險。他們互為彼此,深深藏著相互之間的偽裝。
她想起他們在校園的相遇,摔壞自己手機的童清澈,和自己交換手機的童清瀅……他們偽裝的滴水不漏,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遇見的到底是誰?什么時候是誰?她一直在交往的、心動的……竟然是兄弟兩人,他們共享著彼此的一切!甚至,包括她?!
黑夜中,高璟裹緊衣衫,地上已經滿是煙蒂,她點上煙盒里的最后一根煙。
不,童清瀅顯然并不知道昨晚她和童清澈的事!正如,童清澈也并不知道她和童清瀅的定情項鏈。她下意識的摸了下脖頸之間的那條項鏈。她心里的,一直是哥哥。
她無論多么痛恨童清澈,如今也無法和他對峙。她自感無法面對童清瀅,卻還要在之后天天與其相見。
她也無法原諒童清瀅與她一路走來的隱瞞,這是造成今天局面的最直觀原因。至少,他在瑞士之行后,應該讓她清楚。
這樣的真相,才是令人窒息的噩夢。
而與這些相比之下,此刻,她無法原諒的還有自己。她的自以為是和一意孤行,枉顧了江江的一條性命。不,高璟暗暗發誓——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她當然不相信童清澈是兇手。這一切,一定都攥在某個人手中。文良!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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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弟弟寢室的童清瀅,脫下衣服走進浴室。熱水沖刷著他的身體,也沖刷著剛剛本能的沖動。這一刻,格外冷靜。
高璟是怎么發現他和弟弟的偽裝的?
他回憶剛才,她不由分說,上來就撕開自己的衣服!那條項鏈,他說過,僅存在于他和她之間。到底是什么時候暴露的,弟弟知道么?
如今,弟弟以自己的身份出了事,想回歸身份,已經不可能了。如果不想造成更大的麻煩,只能更加的謹慎小心,繼續扮演好“童清澈”這個角色,不能再有任何的逾矩。
但是,弟弟怎么會突然出現在工作室?江江是怎么知道那里的?監控又是怎么被刪除的?現場怎么會有毒品?昨夜弟弟回家和自己互換身份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斷斷續續的響聲是什么?一個個謎團像是被別人攥在手里的一圈鑰匙,各有答案卻不知命門所在。
他想起早上在家里見到弟弟,他問的問題,百思不得其解。“童清澈,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他頸部的青筋歷歷,卻無處而發。
童清瀅裹上浴巾,擦著頭走出浴室,桌子上還有零星幾張水票,上面有手繪涂鴉的圓圈。他打開錢包,小心翼翼的把水票展平藏了進去。他知道,那是她的“星星”涂鴉。
童清瀅摸了摸脖頸之間的項鏈,思量片刻,還是摘了下來。
如今已經不需要周而復始的和弟弟互換身份了,但卻也無法做回自己。
現在,他只能是童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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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童清瀅就堵在高璟寢室門口,差點兒把出門買早點的岑嵐嚇個半死。北方的天氣還是沒有暖起來,站在走廊不比站在風口好多少,就像被下刀子一樣。岑嵐看到童清瀅的時候,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鼻頭都紅的玲瓏剔透的。
“我去買早點,璟子還在睡。”
進到寢室的童清瀅環顧里面的陳設,慢慢走到里面高璟的床邊,他站著,剛好看得到躺在那里的她,輪廓精致的側臉。她的眼睛有些浮腫,耳朵上還掛著耳機。他輕輕的拿下一個耳機,貼近自己的耳朵——
小時候
左手拉著右手
追星光
訴說心之所往的陌生地方
長大了
看老樓上的爬山虎
日復一日的糾纏生長
星光里
卸下偽裝
偷偷做回自己的模樣
當黎明前的黑暗
越過晝夜交替的冰涼
看到希望
山川逆流而上
風雪跋扈囂張
我用盡所有的力量
探星光
在來的路上與你成雙
你耳旁我的熱浪
深藏著年少輕狂和一絲憂傷
半糖里面逞著強
星光里
請記住我的模樣
星星說看到過我們的深夜仰望
光芒曾溫柔的打在我們臉上
你貪戀銀河里的藍調光芒
我把它們埋進我們的胸膛
守望
山川逆流而上
風雪跋扈囂張
我用盡所有的力量
探星光
在來的路上與你成雙
聽你心跳
也點亮
天地之愴
我的愿望
是他寫給她的歌,他的聲音,在單曲循環。透過衣衫,他看到她脖頸間那條他們共有的項鏈。高璟睜開眼睛,看著他,他們對視,時間像是靜止一樣。
“有事么?”半晌,高璟摘下耳機。
“我們談談。”童清瀅的眼睛里有些悲傷,但很堅定。
“那你盡快,岑嵐很快就會回來。”高璟閃躲著他的凝視。
“我想說,我真的不是……”童清瀅還沒有說完,就被高璟打斷。
“如果是昨晚的事,不必了。”她看著他,從床上下來,堅定的說,“不需要再解釋了。”
“意思是,我們,不可能了?”童清瀅上前一步。
像第一次一樣,高璟沒有給對方任何防備,雙手再一次扯開了童清瀅的衣領——項鏈已經悄然不見。
童清瀅完全沒有猜到高璟的舉動,下意識的低下頭,看了看光禿禿的脖子,此時像是一種背叛。他已經摘下了他們的“誓言”和“約定”——為了掩藏好身份,為了弟弟。
高璟的笑充滿嘲諷,“還需要我回答么?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和童清澈交情沒這么深。”她撇開頭,負氣的看向窗外。
“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童清瀅雖不忍心,卻不能不問,這意味著他們兄弟倆的偽裝,很有可能也已經暴露給別人。
聽到這個問題,高璟更輕蔑了,“這才是你想要談的問題。”她轉過頭,看了看童清瀅,又看了看他光禿禿的脖子,“你看,已經不會再有人發現了,又何必執著。”高璟微笑消失,掩面的不屑里,都是快要扛不住的悲傷情緒。
“對不起。”童清瀅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他伸出手,想要像從前那樣霸道的拉住她,但她卻倔強的躲開了。
“年糕,我知道一時之間你很難接受這件事。但是,我還是有個請求……”童清瀅面露難色,吞吞吐吐起來。
“你放心,這件事情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高璟干脆的說。
“謝謝……年糕,希望你能理解,我現在只能是童清澈。如果可以,請你給我時間,我答應過你,一定會完完全全的做回我自己。”說完,情難自已的童清瀅還是強行擁抱了她。
高璟幾乎是彈跳著迅速甩開了高大強壯的童清瀅,“不必了,時不我待,我從來不浪費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人和事上,祝你永失所愛,不送。”
背過身,高璟的眼淚已經隱忍不住,心有多痛大概只有自己知道。早上醒來看到那張臉,一瞬間的恍惚,還是游離回了現實。同一張臉,又恨又愛,想永世不見,又時時刻刻在思念卻難以面對。
“你們在干嘛,我要不要再去多買一份早點。”岑嵐看到衣衫不整,露著胸膛的“童清澈”,和高璟的拉扯,有點疑惑。
“你才應該小心點。”高璟淺笑,輕聲警告童清瀅。
童清瀅帶著一身沮喪離開。
于他而言,更多的焦頭爛額還在等他。他雖不想放棄高璟,卻也并非是眼下立刻就能夠辦到的事情。
如今,她是他,抓不住的離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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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清瀅的無力感,從景由走進教室的那一刻,變得更加強烈。
高璟拿出媽媽在瑞士買的手表,毫不猶豫的,一塊戴上了自己的手腕。另一塊,當著童清瀅的面遞給了傅勛,“我媽送的,恭喜啊,傅叔的畫展一切順利。”
如今的她,只能用如此幼稚又笨拙的方式,躲避他,也是……幫助他,繼續擔綱童清澈的身份。
傅勛微笑把手表帶上手腕,點了點頭,“阿姨有眼光,暑假去瑞士親自感謝她,到時一起。”
看著高璟點頭默許,童清瀅微微皺起眉頭,別過了頭,就看到意氣風發的景由,從外面走了進來。
景由的眼里好像從遇見高璟之后,就沒有存在過別的女孩,這一點童清瀅也感到奇怪。景由雖然表面上謙謙君子、溫和有禮,但其實和他明爭暗斗打著交道的童清瀅,非常清楚他的勢力和手腕,以及身邊流水一樣的姑娘。他似乎,從來沒對誰上過心。
童清瀅開始只是覺得,景由把高璟當成贏他的一種戰利品。而今,當他已經失去那種與之抗衡的能力時,才發現,景由的眼里仍舊裝不下別人。
他對高璟的認真,第一次讓童清瀅感受到刻在骨子里的堅忍和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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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了吧?”高璟望著走進教室的景由,語氣雖平淡,卻透著關切。
景由搖了搖頭,“你呢,心情不好?”
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問候,讓高璟卻不由得鼻頭一酸,她努力的忍住,轉過頭看著書,沒心沒肺的回答景由,“是,不太好。”
景由看出了她情緒的變化,沒有戳穿,也轉過身看著書,說,“晚上下了晚自習我帶你去個地方,保證病痛全消。”他的余光,停留在高璟手腕的手表上。
“好。”高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