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璟回到家，看到高豐聿正坐在客廳。

“爸，您還沒睡？”高璟有些喜出望外，很久不見父親，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喜悅。再看看父親斑白的頭發已經許久未染，臉上的皮膚也有些皴干的痕跡，有些干紅。沒來由的，高璟心疼的不行。本以為父親已經休息了，躡手躡腳的回來，沒想到父親還在等她。

“喝酒了？”父親起身關切的問。

高璟鞋子都沒換，跑過去擁抱父親，“爸，我想你了。你還好么？這次回來還走么？”

高豐聿一把抱住女兒，“不走了，想開了。”

倆人在客廳坐下，來了一場即興的父女通宵暢談。嚴迪去了XZ以后，兩個人去了趟墨脫徒步，那是高豐聿多年一直想做而被各種借口牽絆未行的事。途中，他們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情，也遇到了意外，險些喪命。這一次，并沒有像新婚蜜月旅行那樣，吵得不可開交，反而像個多年的老朋友一樣，給予對方很多，分寸之內的關懷。為了對方，他們不顧自身安危。

“你媽說，你看，這樣的關系才適合我們。”高豐聿恬然的笑笑，“是家人。”

“真的能放下么？”高璟輕問。

“和永遠失去她相比，我寧愿像現在這樣，我們之間還存在著某種關系，或者說牽絆。只要生活里還有她，還能偶爾見到她，就挺好。”高豐聿摸了摸女兒的頭，“是家人，沒錯。”

這一刻，高璟無比心疼父親，卻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因為本質上，她是支持母親追求愛情的。

“餓不餓，爸，給你煮碗面。”高璟俏皮的說。

“是你餓了吧，等著，咱倆再小酌一杯，給你透透，我去炒個菜。”高豐聿說著就起身去了廚房。

父女倆聊了很多，雖然在有些事情的看法上，還是一如往常的價值觀相悖，但是出乎高璟意料之外，父親竟然主動提出讓她去國外讀書。而且，是高璟心心念念的英國。

“以你的奧賽成績，申請學校，不難。”高豐聿笑笑，“有喜歡的專業么？”

“數理方向都可以吧，金融也行。”高璟還沒太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聽說你同學出事了？”高豐聿話一出口，就看到女兒臉色變了，沒等女兒回答，他繼續說，“那孩子我也見過，一身的倔強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但是說殺人，他不會。”

高璟驚訝于父親會知道這些。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怎么能幫到他？”高璟愣在那里，不明白父親的意思。“每年的青少年犯罪，有幾十萬，背后的原因不脛相同。一個好的成長環境對他們而言，固然重要。你不覺得，一場公正的審判，對他們的意義更非凡么？”

高璟似乎有點明白父親的意思，他又想到了童清瀅那個被頂格判刑的朋友，還有景由說的，他保童清瀅沒事。

“有沒有考慮學法？”高豐聿問女兒，“雖然，對你而言，這是個全新的領域。”

“學法？”這是高璟第一次接觸到這個詞，“可我是學理的，我喜歡理科。”

高豐聿笑笑，“我只是給個方向。”

高璟動搖了，似乎跟著某種指引，找到了某種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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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景由下樓，家里的阿姨已經做好了飯，景澤楷已經坐在那里，聽著外語廣播吃早飯。

“醒了？”景澤楷臉上的笑容，沒有了往日的威凜，滿是關懷。

景由點點頭，也沒了往日的驕傲與不羈，他沒有講話，和平時的侃侃而談，判若兩人。

“昨晚是你同學童清澈把你送回來的。”景澤楷沒有抬頭，“你想幫他哥？”

景由搖了搖頭。

景澤楷放下筷子，有些疑問，他看著兒子，等他解釋。

“我吃好了。”景由沒打算解釋，就準備離桌。

景澤楷壓了壓心頭的小火苗，他威風八面，唯獨對這個兒子，毫無辦法。他平靜的說，“那就不要插手。”

景由停頓了一下，又回到餐桌，坐了下來，“我會幫他，但并不是我想幫他。”說完，又要走。

“小由……”景由永遠是景澤楷的致命軟肋，不是他用多少謀略和手段，就可以輕易征服的。“既然你已經插手了，你就應該知道，這件事情和那個女孩子脫不了干系。”

景由終于乖乖的黏在了椅子上，“爸。”

景澤楷滿意的笑了笑，心里的火，說滅就滅了。不管怎么樣，他又知道該怎么拿捏兒子了。“你相信我，她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她只是太單純，不了解文良，被人利用了而已。”

“那女孩子，我見過，很聰明，卻不像你說的‘單純’。但是低估了文良，是肯定的，畢竟還在讀書，沒接觸什么人。不像你……”說到這里，景澤楷，滿意的笑了一下。“放心，她沒什么事。那你呢，什么叫‘會幫，但不想幫’。”

景由看了眼父親，“沒什么，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那讓阿峰去查吧，只能查，不能插手。”他笑了笑，“而且，我有個條件。”

“爸，我不想學法。”景由知道父親要說什么。

景澤楷一反常態，笑著說，“學什么不重要，我想說的是，我支持你出國。”看著兒子臉上驚愕的表情，他很滿意。繼續說，“之前你想去英國俱樂部踢球，我攔著，是覺得可惜了。如今……踢球就當個愛好吧，如果想留學的話，我不再阻攔。”

“我不想去英國了。”景由想起母親，臉上難掩落寞之情。

景澤楷的眼中，倒是劃過了一絲難以覺察的喜悅，“我不干涉，你自己考慮，做好決定，通知我，我盡力協助。”

景由再次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景澤楷，他一直看不透父親，這一刻，覺得父親更加深不可測。“好。”景由還是有點懷疑的點點頭，心里卻因為得到了父親的支持，是歡喜的。

“你母親回來了。”景澤楷立刻就打斷了景由的快樂。

這話，猶如當頭棒喝，景由一瞬間覺得天旋地轉。他心中由愛生的恨，有些強烈。“我不想再見到她。”

“不，你需要見見她。”景澤楷認真的說。

景由有些喪氣，從小到大，他都無力反抗，雷聲大雨點小，無論多么用力，都很難逃過老頭子的五指山，他總是有各種辦法讓自己就范，無論多么的心不甘情不愿。

景澤楷走過去，拍了拍景由的肩膀，“兒子，你信我，你得去。”說完，就離開了。

景由皺著眉頭，無處遁形。

景澤楷上了樓，俯瞰樓下的兒子，想起了前幾天妻子蘭青冉的電話，“如果不讓小由去英國讀書，我就回國和你離婚。景澤楷，除非你想斷送自己的政治生涯。”

景澤楷還沒有拒絕妻子的要求，她已經馬不停蹄的回國了。除了擔心景由，還包括找景澤楷理論她情人的死。

最后他們達成協議，除了利益上的，景由的事，讓景由自己做選擇。母子的見面，是條件之一。最重要的一點是，如果景由肯出國讀書，蘭青冉就答應在景由學成之日回國，且不再出國，并認可和景澤楷名存實亡的婚姻，存續有效。一段看似美滿的婚姻，一個對自己大有助益的老丈人，對于上升期的景澤楷來說，至為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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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返校回到三中，隋心準備找高璟談話。作為火箭班的班主任，隋心非常看重高璟。所以，高璟成績的起伏，隋心非常擔憂。

火箭班文理加起來，一共百來個學生。這些學生，三中志在必得，除了競賽保送，不允許任何一個落入清北之流的名校之外。

高璟作為一個高二學生，能在高考畢業班的考試中脫穎而出，簡直就是大白天詐尸——活見鬼了。為此學校還特意留心過高璟的整個考試答題過程，確實是真材實料。

讓隋心摸不著頭腦的是，這樣的成績，在火箭班第一次月考，直接墊底。他的擔憂源于高璟成績的過于突出，這讓他有一種強烈的不安。正準備找高璟談話，童清瀅走了進來。

“報告。”

“清澈？有事兒？”隋心問。

“隋老師，我來提交IOI的國際賽資料。”童清瀅遞上材料。

“嗯，好。”隨心接過材料，“準備的怎么樣了，競賽時間和高考時間差不多，能應付得來么？”他想到就在前幾天“童清澈”找他，放棄了清北的保送資格，執意參加高考，“為什么把自己搞得這么焦灼？”

童清瀅杵在那里，他何嘗不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和同樣疑惑的父母解釋。“沒什么，就想體驗一把高考。”

隨心點點頭，沒再追問。對別人而言可望不可即的機會，在某些人這里，因為唾手可得，未必值得一提。源于他們的背景，或者足夠強悍的實力。

“這是我哥的物理國際賽材料。”童清瀅說著，又把另一只手里的材料遞給隨心。

旁邊的冷俊杰停下了筆，嘆了口氣，他四下看了眼周圍，辦公室還有幾個老師在，想問的話還是沒能說出口。低下頭，繼續忙。

隋心看出了冷俊杰的心思，也嘆了口氣，“先放我這里吧。”

大家都不知道，“童清瀅”是否還來得及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