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時鐘指向八點半，還是沒有接到赫子銘的電話。
八小時前，他明明提醒過自己。
開玩笑的？也太無聊了吧！嘉琪這才想到周末八點去看畫展這件事情有多荒誕。她果斷地撥通電話。
響了好久，那邊才接。
“喂……”電話那頭的聲音慵懶而低沉，分明是剛睡醒的樣子。
嘉琪火大，沖著電話那邊一頓輸出：“有沒有搞錯啊！明明是你說八點哎，你的意思是下午八點嗎？作為一個部門的負責人，怎么可以這么出爾反爾言而無信啊！？”
“哦……”
“哦什么哦？趕緊起來！我都等半小時啦！勞動人民的時間不值錢嗎？還是說周末陪看展會給我算加班費啊？”
掛掉電話，嘉琪越想越氣。
平時人模狗樣，一副做事干練的樣子，沒想到私底下這么不靠譜。
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嘉琪再次撥通對方的電話。
這次倒是接得挺及時。
“喂……”
“喂什么喂！到底起來沒啊？我懷疑你根本沒起床，是不是還躺在床上？”
“你怎么知道？”
嘉琪氣不打一處來：“都快四十歲的人了，做事怎么這么不靠譜啊？你搞清楚，想去的人是你耶，我純粹是出于人道主義關懷……”
“好啦，衣服都穿好了。半小時內(nèi)準時到，拜！”
一句話，把嘉琪剩下的抱怨全給堵在了嘴里。果然，半小時后，赫子銘的BMW準時停在了小區(qū)前門。
嘉琪打開后車門，抬腳準備往里邁。
“干嘛？坐前面啊。”
“就我倆？”
“不然嘞？”
嘉琪拎著裙子，小心翼翼地移到副駕駛。一襲黑色編織連衣裙，襯得她越發(fā)皮膚白皙。
“裙子好看啊，怎么沒見你穿過。”
“上班得低調(diào)點，以免招蜂引蝶，或是招人嫉恨。”
赫子銘笑而不語。
嘉琪斜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招蜂引蝶還輪不到我。有你們市場部的那些‘妖精們’在，就算我上班穿泳裝，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
“不試試怎么知道。”赫子銘似乎心情很好。
車子以80碼的速度在道路上奔馳。這條路對赫子銘而言，已經(jīng)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因為住在郊區(qū)別墅里的他，每天都要開車上下班。
嘉琪心想，以后跟彥宇買房，也沒必要買在市中心。可以像赫子銘一樣住郊外，選個面積大點兒的平層或別墅，安靜又寬敞。
嘉琪記得，去年公司舉辦派對就是借用的赫子銘的場子。別墅很氣派，花園很講究。花園中央設置了噴泉與立柱，挺有歐式風情。
“雖然離公司遠了點，但提早起床，避開上班早高峰，路上估計多花不了很多時間。”被別墅驚艷到的嘉琪邊觀賞邊感嘆。
John聽完，送她白眼。他貼心遞給嘉琪一杯雞尾酒，順帶嘲笑了她的沒見識：“住這里的，有幾個需要上班？”
也是。
所以，赫總監(jiān)上班，純粹是為了體驗生活？
愜意悠揚的曲調(diào)打斷了嘉琪的思緒。赫子銘打開音響，音樂流淌而出，曲子優(yōu)雅輕松，讓人心情愉悅。
嘉琪一首都沒聽過，但很符合她的口味。
“還真準時，說半小時就半小時，你是盯著手表開車嗎？”
“準時，是一位成功人士必備的素養(yǎng)。”
“是誰昨晚說早上八點準時出發(fā)來著？”
“遲到，意味著對女士的體貼與尊重。”
赫子銘振振有詞：“女士出門不都要花大量時間準備？洗臉、化妝、選衣服，怎么也要個把小時吧。”
嘉琪無語，可算見識到了資本家信口雌黃，顛倒黑白的本事。
“你住這里？租金挺高吧？”赫子銘問。
“是啊。”
“你男朋友上班也在這邊？”
“他上班的地方比較遠，地鐵得一個小時。”
“外派非洲？”
“嗯哼。”
“你周末跟我出來，他知道了不會不開心？”
“有什么不開心的？怕你拐我走不成？”嘉琪笑著回答，一臉沒心沒肺的樣子。“他忙著淘金呢，而且，他沒那么小心眼兒。”
“外派多久？”
“一年。”
“那么久！？你居然也放心……”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嘉琪轉(zhuǎn)過頭，望向窗外熱鬧的街市。
“沒辦法，我就是這么一針見血。而且，有我這樣的諍友，你應該感到很幸運吧。”
車子順利地駛下高架。路口設置比較奇葩，紅綠燈多，路況比較復雜。赫子銘熟練地轉(zhuǎn)動方向盤，顯得駕輕就熟的樣子。
嘉琪低頭，擺弄著自己的Canon相機。身旁的人瞟了一眼，一臉嫌棄：“這種機型，我還是讀書的時候見過……”
“藝術的價值不能用金錢來衡量好嗎？”嘉琪一個白眼送回去：“你知道INS上前一段時間爆紅的那個專拍荷花的日本老爺爺嗎？人家用的是傻瓜相機，結(jié)果呢？拍出的照片還不是可以開展覽。”
“OKOK，那就讓我們看看著名的攝影師沈嘉琪小姐今天會給我們帶來怎樣的……”
“驚喜”二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兩人明顯感到車身一震……
撞了。
02
前面的公交車突然一個緊急剎停，車上下來一位約摸四十來歲的中年司機。
透過擋風玻璃，嘉琪清楚地看到那人臉上的怒氣。他用手指著赫子銘所在的主駕駛位一頓怒吼：“怎么搞的？會不會開車？你怎么搞的？”
罵聲中夾雜著方言，嘉琪只聽懂了司機嘴里翻來覆去的這幾句。
赫子銘掏出手機，淡定地撥打著交警號碼。對方見無人下車，激動地用手捶了一下車頭。赫子銘臉色立馬不好看了，正準備打開車門，只見身邊一道黑影躥下了車。
是嘉琪！
只見她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司機就開始回懟：“吼什么吼？會不會說人話？公司的車啊，又不是你自己的！這么激動干嘛？撞到腦子了嗎！？”
在嘉琪連珠炮似地猛烈攻擊下，司機毫無招架之力，頓時愣在原地。但人家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很快反應了過來：“我吼什么？你們撞我車了！你問我吼什么？”
“多大點事兒呢？第一次被撞嗎？至于這么激動？”沒等他回復，嘉琪提醒道：“是你自己剎停哎，有交警，有行車記錄儀，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沒搞清楚就一個勁地瞎吵吵，叫那么響干嘛？誰聲音大誰有理啊？”
公交上的乘客紛紛下車，圍觀的人群漸漸聚集。
司機罵罵咧咧，嘉琪“禮尚往來”，愈戰(zhàn)愈勇。
嘉琪打開車門時，“肇事者”也緊跟著下了車。此刻，只見他抱著手臂，站在一邊，饒有興致地觀戰(zhàn)。
嘉琪這邊戰(zhàn)興正酣，無意中瞥見赫子銘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做派，瞬間掉轉(zhuǎn)槍口，對著赫子銘火力全開：“喂！搞什么啊？到底是我撞的還是你撞的？自己來處理啊。”
“已經(jīng)拍了現(xiàn)場事故照片啊，也打了電話，交警馬上來。”
也太“雞賊”了吧！嘉琪看到赫子銘一臉笑嘻嘻的樣子，頓覺自己跟傻子一樣。
怎么不提醒自己一下？這架白吵了。
公車司機聽到交警正在趕來的路上，加上周圍乘客們的紛紛勸說，態(tài)度也和緩了一些：“這樣，賠我一千塊，我?guī)装偃f的車，被你刮擦了這么一大塊……”
“開玩笑吧？一千塊？奔馳補個漆也只要一千塊，太貪了吧你！”嘉琪幾乎是脫口而出。
司機一聽，頓時氣血上涌，手指著嘉琪，鉚足了勁兒想憋出幾個詞。嘉琪當他不存在一樣，直接忽視他，轉(zhuǎn)向圍觀群眾：“大家來評評理，刮了這么一小塊，他居然要一千！一千哎，這不是訛人嗎？”
接著又轉(zhuǎn)向司機：“你當我們冤大頭啊？錢這么好賺？也太不要臉了吧？”
“是啊，要價這么高。”“補漆不要一千吧……”圍觀群眾議論紛紛。
眼看著輿情朝著嘉琪一邊倒，那司機也豁出去了：“我?guī)装偃f的公交車……”
“幾百萬怎么了？跟你有什么關系？大哥，你搞清楚好不好，這是公司的車啊，走保險啊。”
司機又氣急敗壞起來，嘴里也開始不干不凈地罵罵咧咧。
赫子銘臉色明顯不好看了。見司機擺明了是要錢，也懶得跟他廢話，伸手往懷里掏錢包。
被嘉琪一把按住手：“干嘛啊？瘋了嗎你，這家伙擺明了就是訛人的。”
“無所謂啦，懶得跟他廢話……”
嘉琪一把奪過他的LV，往自己包里一扔：“就不給！不準給！原則呢？底線呢？法治社會哎，不能讓這種賴皮輕易得逞。”
說完，她又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司機面前，繼續(xù)跟公車司機對峙。
一邊的乘客見狀也開始多嘴：“哎呀，小姑娘，你就還個價嘛，看他要多少。”
“兩百！”嘉琪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拿眼斜覷司機。果不其然，對面剛被乘客們安撫好的司機再次發(fā)作：“兩百！你開玩笑吧你！我?guī)装偃f的……”
“打住吧你，知道你的公交車幾百萬，可又不是你的。要賠，也是賠給公司，關你什么事？要么，拿錢走人，要不然，這錢你一分也別想拿。我們直接找修車師傅幫你補漆，事故責任還指不定怎么判呢。”
雙方持續(xù)交鋒。
子銘抬手看表，已經(jīng)對峙了半小時，嘉琪依然不卑不亢，中氣十足。
公車司機哪有嘉琪詞匯豐富，卻也一直負隅頑抗，幾句話翻來覆去，不依不饒。
部分乘客見狀，紛紛換乘了其它線路。
過了幾分鐘，交警騎著摩托趕到了現(xiàn)場。經(jīng)過分析，被刮擦的區(qū)間是很小一塊，只是輕微碰擦。那司機不滿交警的分析判定，嘴里不住罵罵咧咧。
嘉琪幫襯著交警，見縫插針給他懟回去：“大爺，能不能消停點？歇歇氣，閉上嘴，聽人家交警哥哥怎么說好吧。”
交警建議快賠走保險，公車司機又不愿跟他們?nèi)タ熨r中心，雙方又僵持了幾分鐘。
交警都快被這公車司機搞瘋。
突然，公車司機掏出手機：“喂……哦……那他……行……領導不是……我……”
司機接完電話，明顯氣焰矮了一截。
他瞄了赫子銘一眼，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車上，啟動鑰匙，發(fā)車離開了。
“走啦！怎么，還嫌吵得不夠爽嗎？”
嘉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厚顏無恥氣焰囂張之人，前一秒還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怎么突然就秒慫了？
坐回副駕駛，她才反應過來。
“你找了他領導？”
“對啊。”
原來，赫子銘也不是一直在看熱鬧的。
他趁著嘉琪跟司機酣戰(zhàn)之際，要到了公車司機所屬集團領導的微信，說明了情況。
赫子銘表示不管事故結(jié)果如何認定，該賠付的自己會賠付，但必須是按嘉琪的說法，直接轉(zhuǎn)賬到對方公司賬戶。
“你也太’雞賊‘了吧！怎么不早打電話？”
還沒等他回答，嘉琪又懊惱地嚷起來：“我怎么沒想到？也太蠢了吧！”
看在嘉琪豪氣萬丈，戰(zhàn)斗力爆表的份上，赫子銘表示中午會給予她充分的餐廳自主選擇權。
03
嘉琪打開自己備忘錄里的美食地圖，研究了半天，敲定了自己想去但一直沒舍得去的WJL。
WJL是C市有名的旋轉(zhuǎn)餐廳，正好離畫展舉辦地不遠。
餐廳評分很高，就是價格高得離譜。
嘉琪在讀書的時候就聽同宿舍的女生說過，一杯白水加冰加檸檬居然要一百多！
簡直是喪心病狂。
記得自己跳槽成功，剛回到這座城市那會兒，彥宇就曾向她夸下海口，說要給她辦WJL的會員，并升級為vvvip。
想什么時候吃，就什么時候吃。
天天吃，頓頓吃！
可直到現(xiàn)在，兩人還沒去過一次。
因為嘉琪嫌貴。彥宇好幾次提出要兌現(xiàn)自己的承諾，都被嘉琪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她覺得除非自己瘋了，不然怎么會在一家餐廳充值十萬塊，去升級個黑金會員？
在嘉琪看來，雖然彥宇的薪水很高，但也是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換來的。他們的生活，還沒到達“窮奢極欲”的階層。
WJL一頓飯的價格，是她心儀的包包標簽上的數(shù)字。
不劃算，太不劃算了。
嘉琪小心翼翼地報出餐廳的名字，一邊察言觀色。看到旁邊的人眉頭都沒皺一下，毫不猶豫地說了“OK”，她才松了一口氣。
“資本家”的羊毛，薅起來確實挺順手。
到達的時候，因為正好避開了就餐高峰期，他們很幸運地占到一個靠窗的座位。
四周是全透明的玻璃，像是身處云端。
從兩百多米高的地方俯瞰全市，嘉琪發(fā)出由衷地贊嘆：“好美！”
“小姐，請把你的口水擦掉，把貼在窗戶上的臉移開。”赫子銘滿頭黑線。
上了菜，赫子銘紳士地幫嘉琪切著牛排：“話說你膽子可真夠大的，就那么跑下去跟司機對吵，萬一把他說急了，揍你一拳怎么辦？”
“敢打我？訛死他！”
“小姐，你都被打了，就算賠你錢，有用嗎？”
“怎么會？看他那樣就知道，色厲內(nèi)荏，外強中干。再說，我這么小巧靈活，不會躲嗎？”
赫子銘無語。
“對了，你車子沒事吧？”嘉琪突然想起，今天赫子銘的損失豈不是挺大？她暗自思索，哪怕赫子銘不一定會接受，自己要不要主動提出承擔一半的損失呢？
“去4S店處理下就好。”
“我就是怕被撞，更怕自己撞到別人。所以，雖然大學就考了駕照，一直到去年才敢上路。”
“你是從大學考到現(xiàn)在才過吧。”
“你怎么知道？！”
赫子銘做出安靜的的手勢，對她進行了善意的提醒。兩人聊天的聲音，引起了隔壁桌金發(fā)碧眼的老外們的側(cè)目。
嘉琪懂事地壓低了聲音，收斂了舉止。
“攝影呢？有專門學過？我看你發(fā)的去新西蘭拍的照片還是挺專業(yè)的。”
“沒有，自學成才。”
“有天分啊，要不要我教你？”
“不如先說說怎么收費吧？”
“一對一，每小時一千塊。”
“太黑心了吧！”
隨著餐廳的旋轉(zhuǎn)，窗口不斷有新的風景出現(xiàn)。嘉琪每吃幾口，都飛快地朝外面掃一眼。
“一個小時才轉(zhuǎn)一圈，你腦袋不用擺得這么勤快吧。”又被鄙視了，嘉琪無所謂。看在面前的牛排、帝王蟹、金槍魚、法式焗蝸牛、波士頓大龍蝦……的份上，不跟他計較。
“真的是一杯水一百塊哎！”
“當然啊，倒的是斐濟礦泉水。”
“問題是，顧客怎么知道它用的是不是真的是斐濟？”
“口感啊。”
“不都是水的味道，我覺得沒什么區(qū)別。”嘉琪一臉認真地說：“跟你說，我現(xiàn)在都不敢笑。”
“為什么？”
“怕噴出來啊，一口幾十塊呢！”
赫子銘似乎忘了自己幾分鐘前對嘉琪的提醒，笑得很大聲。
菜品不一會兒全被端了上來。面對眼前的饕餮盛宴，嘉琪沒功夫再跟他廢話。全力以赴，左右開弓，吃得不亦樂乎。
看她興致勃勃的吃相，赫子銘也不由得胃口大開。對面的姑娘看似沉穩(wěn)，實則跳脫，外冷內(nèi)熱，風趣幽默……平時坐在格子間不聲不響，居然可以跟人當街對罵。
光是跟她坐在一起，心情都變得愉悅起來。
買單的時候，嘉琪瞟了一眼賬單上的價格，覺得很不好意思。她沖著赫子銘一臉諂媚地說：“午餐折扣這么大呀，給你省了一半的錢呢！”
赫子銘哭笑不得：“我是不是還得跟你說聲‘謝謝’啊？”
04
出了餐廳，沿著熙熙攘攘的街道步行十多分鐘。
穿過香氣撲鼻的面包店，和多家極富特色的小店，再經(jīng)過本市最大的花店，左轉(zhuǎn)便到了藝術展覽館。
不得不承認，畫展的氛圍真不錯。
穿著考究的人們，柔和的燈光，還有掛在墻上的畫作，或淡雅，或靈動。
嘉琪感覺自己死掉的藝術細胞又重新活了過來。
這種地方，她平日里不會來。平時上班一天到晚忙的要死，周末只想逛街吃喝。彥宇更是一個渾身上下找不到半點藝術細胞的人。
嘉琪小時候?qū)W過素描和水彩，還拿過少兒藝術大賽國獎，但那已經(jīng)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大廳里安安靜靜，人們腳步輕緩。嘉琪跟在子銘身后，時而在某幅畫作前駐足。
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這幅怎么樣？”“還不錯。”
“這個呢？”“還可以。”
赫子銘一臉鄙夷：“你平日里詞匯量不是挺豐富嗎？”
“確實只配的上‘還不錯’‘還可以’啊。”嘉琪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自己的說話聲：“說實話，就算是我的信筆涂鴉，配上這樣的燈光和氛圍，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赫子銘看嘉琪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的樣子，才發(fā)現(xiàn)身邊這位，簡直算得上是“藝術黑洞”。拉著會計來看畫展，居然干出這這種傻事。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好在赫子銘是學藝術出身，介紹起墻上的作品來頭頭是道。
此刻，他只需要一位忠實的聽眾，可嘉琪總能語出驚人。
雖然面對著那一幅幅精心裝裱起來的畫作，嘉琪看不出他所說的那些作者想傳遞的情緒和態(tài)度，畫中蘊含的內(nèi)涵和寓意，但她總能憑借自己超大的“腦洞”，發(fā)掘出畫中不為人知的亮點。
畫展為參觀者們設計了許多背景墻，很適合拍游客照。
不得不說，赫子銘真是一個稱職的攝影師。在他的快門下，配上簡單的光與影，嘉琪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有當模特的潛質(zhì)。
按照赫子銘的指示，照片中的她，時而古典優(yōu)雅，時而靈動活潑。
嘉琪身穿的黑色編織長裙后背部分裸露，左右兩邊靠兩條長長的編織繩松松垮垮地搭在一起。繩子末端捆著同色系流蘇，精致典雅，高貴又不失活潑。
白皙的后背裸露出一部分，引得男游客頻頻側(cè)目。拍完照，赫子銘貼心地將自己的外套披在嘉琪身上。
回去的路上，嘉琪低頭興致勃勃地欣賞著自己的美照。其中，最讓她滿意的是在那幅名為“森林小路”的畫作前經(jīng)過時，赫子銘突然叫她“回頭”，并迅速抓拍的那幾張。
從一開始的驚訝茫然，到回過神來的眼簾低垂。照片中的她，背朝著攝影師，臉部微側(cè)。
神情羞赧，笑容淺淺。
返程途中，原本一直在安靜駕駛的赫子銘突然來了句：“WJL晚上更美，夜景很漂亮……”
“今天已經(jīng)訛你一次了，總不好意思再宰你一頓，殺雞取卵的蠢事我可不做。”
子銘笑了笑，沒做聲。
“你以前去過？”話剛出口，嘉琪就被自己的問題給蠢到。餐廳里的他，表現(xiàn)得那么駕輕就熟，一看就是熟客。
“嗯。”
“和女朋友？”
“不是。”
“你該不會……真是gay吧？”
嘉琪偷瞄了他一眼，看他臉上沒什么明顯的表情變化，放心大膽地繼續(xù)作死：“這不是我說的啊，公司里的人都這么議論……”
“我性取向很正常，OK？”
赫子銘面無表情地打著方向盤。
“哎，其實你也不要太在意啦，只是你這么大把年紀還單著，難免不叫人這么想……”
嘉琪小心翼翼地發(fā)問，一邊盤算著如何能夠做到既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又不要表現(xiàn)得太八卦。
可不管怎樣，似乎都已經(jīng)侵犯到了赫子銘的隱私。
其實，她也不確定，兩人的關系是不是到了可以隨意聊這些的地步。
可話既然說出了口，也只得硬著頭皮往下聊。
“是你要求太高了吧，現(xiàn)在的男女比例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沒有啊。”
“我知道，你說過的嘛，要合拍，有得聊，要有感覺。可真要這么簡單，你現(xiàn)在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
嘉琪化身情感專家，耐著性子給他分析：“所以，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在你的潛意識里，還有很多其它要求？”
“我覺得吧，你不要總談感覺，感覺是最不靠譜的。有些人，剛認識的時候沒感覺，那也無所謂啊，沒準處著處著就有了。”
“不要總將感覺掛嘴邊，感覺這東西，保不準此刻有，下一秒就沒了，今天有，明天就淡了。”嘉琪歪著腦袋，專心致志地按著相機上的刪除鍵，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她的確是這么想的。
要長期相處，靠得是感情，而不是感覺。感情是處出來的，沒點耐心可不行。
“還不是因為你要求多，又挑剔……”當然，這些話，她只是憋在心里，裝在肚里，硬是沒讓自己說出口。
想說的話在腦子里繞了幾圈，最后說出口的是：“我覺得吧，你應該轉(zhuǎn)變觀念，不能太狹隘，不要搞得跟公司招聘，篩選簡歷一樣，一看到對方條件不符合，就馬上把人給刷下去了。包容一點，給別人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
赫子銘一言不發(fā)，嘉琪越說越起勁：“就像WJL，價格貴是它的缺點，但是呢，如果你不接受它這個缺點，就無法欣賞到那么美的風景了。”
“小姐，價格貴不是餐廳的缺點，是你的缺點好嗎？”
“喂，傷自尊了啊。”
不得不承認，赫子銘確實優(yōu)秀。年輕有為，言談舉止之間自有風度。讓人如沐春風，但又不好接近。
可另一方面，優(yōu)秀意味著甘于寂寞。
畢竟只有甘于寂寞的人，才會有大把的時間，將自己細細地打磨。
因為能夠忍受孤獨，所以更加不愿將就。
在嘉琪看來，像赫子銘這種不愿妥協(xié)，又心思細膩的男人，應該是比較以自我為中心的。
這樣的男人往往自視甚高。加上赫子銘平時做事一板一眼的，很有原則。可原則性太強，對于戀愛來說并不是好事。這樣的男人，肯定不懂得妥協(xié)和遷就。
嘉琪在心里默默地分析。
赫子銘不再說話，專心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