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林間霧氣漸深。碧瑤靠在一棵古樹下,指尖把玩著玄音鈴,鈴鐺在夜色中泛著幽幽碧光。云羿坐在三步之外,穿云弓橫放膝上,閉目調息。
“云羿,”碧瑤忽然開口,“你傷口又在滲血了。”
云羿眼睫微動,沒應聲。
“戌時已過,該換藥了。”碧瑤歪頭看他,“忍著不吭聲,是怕我笑話你?”
云羿終于睜眼:“玄冥宗的人,都這么愛多管閑事嗎?”
碧瑤輕笑:“我只管有意思的人。”
話音未落,云羿身形突然一晃,胸前的繃帶滲出暗紅。他悶哼一聲,弓身重重砸在地上。
碧瑤眸光一凜,閃身過去,三枚玄音鈴瞬間結成三角陣型,懸在云羿頭頂。碧光如雨灑落,暫時穩住傷勢。
“嘴硬有什么用?”她嗤道,卻伸手按住他后背,將靈力渡過去,“你們隱仙谷的人,都這般——”
嗖!
一支赤色火箭破空而來,直取碧瑤后心!
云羿猛地將她懷里一拽,“當心!”火箭擦著發絲掠過,釘入樹干后轟然炸開,烈焰瞬間吞噬半片林子。
“赤炎宗的‘爆炎箭’。”云羿迅速挽弓,眼神銳利,“是精銳。”
碧瑤瞇眼望向火光深處:“看來逃掉的那只老鼠,搬來救兵了。”
烈焰中走出十名赤袍修士,為首之人身形修長,約二十五六歲年紀,一襲暗紅錦袍以金線繡著烈焰紋路,衣襟大敞,露出鎖骨處一道猙獰火疤。他手持一柄赤金長刀,刀身纏繞著灼熱炎氣,映得他左眼下的火焰紋刺青如同活物般跳動。銀質發冠束起的高馬尾隨風揚起,襯得那張俊美陰鷙的臉愈發凌厲。
“玄冥宗少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蕭燼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拇指摩挲著刀柄上鑲嵌的赤晶石,“在下赤炎宗蕭燼。”
碧瑤指尖一挑,玄音鈴飛旋護住:“蕭少主親自追殺,我們面子不小嘛。”
蕭燼刀尖指向云羿,腕間一串赤銅鈴鐺叮當作響:“把他交出來,我放你走。”
“若我不呢?”
“那就一起死。”蕭燼驟然暴起,錦袍下擺翻飛如焰,炎魂刃斬出三道熾烈刀芒,“正好拿你的玄音鈴祭刀!”
碧瑤冷笑,九枚鈴鐺瞬間排成一線,音波如浪轟出。兩股力量相撞,氣浪掀翻周遭樹木。
云羿趁機拉弓,三支靈力凝成的青箭直射蕭燼咽喉!
鐺!鐺!鐺!
蕭燼揮刀格擋,赤銅鈴鐺發出悅耳銳響。他被震退三步,靴底在地面擦出焦痕,卻頂著穿云弓大笑:“天音血脈的穿云弓,果然名不虛傳。”
云羿瞳孔驟縮:“你如何知道——”
“云羿小心!”碧瑤突然撲來,玄音鈴化作水幕擋在二人身前。蕭燼的炎魂刃竟分化出三道火蛇,繞過防御直系云羿后心!
烈焰灼燒衣袍,云羿猛哼一聲。碧瑤眼神驟冷:“蕭燼,你找死!”
她猛地咬破指尖,一滴血珠彈入主鈴。
“滄浪,起!”
九枚鈴鐺瘋狂震顫,碧光暴漲成滔天巨浪。蕭燼紅袍被水浪浸透,緊貼精瘦腰身,他卻舔去唇邊血跡笑道:“玄冥禁術?有意思...”忽然扯開衣領,露出心口處一道碧色封印,“碧瑤,你的鈴鐺,在呼應這個吧?”
碧瑤愣住——玄音鈴上不知何時纏了一絲赤金炎氣,而蕭燼的炎魂刃也附了一縷碧光。
云羿臉色難看:“玄音鈴與炎魂刃...竟是同源法器?”
蕭燼忽然收刀,腕間赤銅鈴鐺叮咚作響。他慢條斯理地系緊衣帶,火焰紋刺青在月光下泛著詭譎紅光:“碧瑤,你可知玄冥宗為何與赤炎宗世代為敵?”
“關你何事。”碧瑤嘴上強硬,指尖卻不自覺收緊。
“因為三百年前,玄冥、赤炎、隱仙三派本是一體。”蕭燼撫過刀身上那道碧色裂痕,“而分裂我們的,正是天音秘境里的東西。”
云羿厲聲:“住口!”
“急了?”蕭燼大笑,高馬尾隨動作晃動,“看來隱仙谷沒告訴你全部真相啊。”他忽然扔來一枚玉簡,“三日后,葬龍淵見。想解法器之謎,就帶上穿云弓和玄音鈴——當然,前提是你們能活到那時。”
赤炎宗眾人隨他退入火中,轉瞬消失。
碧瑤撿起玉簡,神識一掃,臉色頓變:“這是...”
“別信。”云羿劈手奪過,捏碎玉簡,“他在挑撥。”
碧瑤直視他的眼睛:“云羿,天音血脈到底是什么?”
云羿沉默良久,終于開口:“...先去秘境。到了那里,一切自會明了。”
深夜,山洞內。
碧瑤替云羿重新包扎傷口,忽然道:“你早知道蕭燼會來。”
“是。”
“為何不繞路?”
云羿看向洞外的月光:“有些事,必須面對。”
碧瑤嗤笑:“比如被我這個‘妖女’纏上?”
“比如你明明能獨自脫身,卻留下助我。”云羿忽然轉頭,目光灼灼,“為何?”
碧瑤指尖一頓,鈴鐺輕輕響了一聲。
“誰知道呢?”她揚起笑臉,“或許因為...你的弓,我的鈴,注定要糾纏不清?”
云羿望著她染血的袖口,忽然伸手,輕輕拂去她頰邊一點灰燼。
“多謝。”他低聲道。
碧瑤怔住,玄音鈴忽然發出前所未有的清越長音,在洞中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