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娘娘得知我醒來的消息,拖著病體跑到坤寧宮開始哭訴,我有些疲憊,懶得同她爭辯,母后冷冷道:“她剛撿回一條命,其他事改日再說,你先.......”
“皇后娘娘,難道臣妾肚子里不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嗎?”昭娘娘紅著眼大聲質問母后。
父王眼里露出殺意,冷冷地吩咐:“來人,送昭妃回去。”
昭娘娘臨走前哭哭啼啼說那也是皇上的孩子,是無辜的生命......我沒再聽見父王回話,母后倒是說了句:“好好的怎么會?”
父王讓她好好照顧我,再出事就將我接回盛華宮,然后就上朝去了,太子哥哥隨他走了,世界清靜了,母后和太子妃靜靜守著我,母后摸著我的臉,嘆道:“若不是皇上關心,這孩子怎會活到現在,可憐的阿儀。”
阿儀?
是貴妃娘娘夏儀嗎?
是我在人間的母親,我還未見過她,她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太子妃說:“母后仁慈,這孩子一定會平安長大的。”
一周后我又變得生龍活虎,父王很高興,特準許我不去武場半月,對于昭娘娘的事,我們始終沒有提,可世事無常,宮里果然沒有太平日子,昭娘娘又來了,她撲通一聲跪在我和父王面前。
“臣妾該死,害得小公主差點沒命,妾,妾也是一時心急......”
她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我聽不進去,我想問她昨日明明在御花園里見過我,那時為何不同我說話?視若無睹從我身邊離去,今日又特地跑來唱這一出戲。
父王說這種就叫唱戲,我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得像真的一樣,差點就相信我真的推了她。
父王始終沒有開口,昭娘娘神色有些慌張,她沒想到父王一直沉默不語,我看著她那張美麗的臉,李純志怎么沒有告訴我,越是漂亮的人,越是不擇手段心狠手辣。
想起師訓:誰打你,就打回去。
我突然想起剛入夏時的一件事,便開口道:“父王,昭娘娘是個可憐人。”
父王看了我一眼,眼里寫滿疑惑,又聽我說:“夏天的時候我在涼亭里有吃有喝,昭娘娘卻在后花園附近的偏殿里同人打架,我想幫她,但發現她就是衣服頭發有些亂,并沒有受傷,也就沒有告訴父王和母后。”
我的話剛說完,昭娘娘臉色大變,一臉驚恐地望著父王。
“皇上,臣妾冤枉啊,別聽小公主胡說!”
“來人,叫胡桓進來。”父王大聲說,臉色陰沉。
我不知道胡桓是誰,但是昭娘娘身子僵硬,像年前家家戶戶門口晾曬的咸魚干。
那天以后,我再沒見過昭娘娘,胡桓進來以后,父王就讓我去太學院找太傅,晚間時候,母后給我送了一些蜜餞,甜甜的真好吃,她告訴我父王很欣慰,她說我長大了要懂得保護自己。
我說:“不是有父王母后嗎?”
母后笑:“是啊,有母后父王在呢,吃吧,吃完記得做功課。”
火盆里的炭燒得紅彤彤的,光看著就覺得很溫暖,我將一顆蜜餞遞到母后嘴邊:“母后吃一顆,我以后不會亂跑了,我保證。”
十一歲的時候,師父沒有出現,太子哥哥有了自己的孩子,父王賜名為舒朝。
十二歲的時候,師父還是沒有出現,姜映葉說她有喜歡的人了。
十三歲的時候,師父依舊沒有出現,我的身邊有了新玩伴——舒朝。
舒朝走路不穩,像一團肉丸子,非常可愛,我喜歡捏他的臉蛋子,因為實在白嫩誘人,有天沒忍住咬了一口,舒朝哇哇大哭,太子妃急忙走近,我尷尬撓頭解釋道:“舒朝像極了肉丸子,我餓。”
太子妃哭笑不得,立即命后廚給我做了一碗肉丸子,父王母后后來聽說此事,笑得失了儀態。
十四歲的時候,師父依然沒有出現,東宮卻多了幾個人,母后說她們是太子的妾室,太子妃越來越不愛笑了。
母后說明年為了尋門好親事,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我不愿意,我將來是要回去天庭見阿娘的,在凡間的一切都是歷練罷了。
姜映葉說我在這宮里竟然能沒心沒肺地長這么大,真是個奇跡,她不說還好,我仔細觀察了,很多公主和親的和親,大多與朝中大臣聯姻,皇子們背地里爭斗不停,拉幫結派建立自己的勢力。
長這么大第一次偷偷溜出宮,只是為了看一眼姜映葉口中喜歡的人,到底是哪家的少年郎,讓這丫頭如此癡迷?
我倆像賊一樣在大街上偷偷摸摸的,我們跟蹤的對象正是一位身穿藍衣的少年,我沒看清他的模樣,但背影消瘦,我搖搖頭,這身板,我一拳就給打趴下了。
后來我知道了,他叫李之恒,長得清秀,眉目清逸,也難怪姜映葉會喜歡他,談吐舉止簡直就是話本里走出來的書生模樣。
但我不喜歡這樣的,太素了,我喜歡蜜餞那般甜甜的男子,一看到就讓人心情大好。
不過,甜甜的男子我是沒遇到,倒是碰見一個奇奇怪怪的人,笑也奇怪,冷著臉也奇怪。
那是我及笄的那年,也就是第二年,新月搬了張小凳子讓我坐在湖水邊上釣魚,魚兒沒上鉤,倒是釣上來一位“美人魚”,不過這位“美人魚”穿著人的衣裳,長著人的模樣,還會說人話呢。
“你勾到我的衣裳了。”
起初我以為是哪位神仙下凡來玩,便高興地與他搭話:“您是哪位上仙?您怎么跑這兒來了?你有沒有見過我師父,也就是子虛仙上?”
我與他說了半天,他只是站在湖邊抱著雙臂看著我,我見他衣物緊緊貼著身體,羞得抬起頭看他的臉,冷峻中帶著儒雅,他長得很好看,尤其是那雙似笑非笑的眼,不過再好的凡人,都比不上我那高高在上的神仙父王,父王可是三界第一美男子。
“你怎么不說話光笑呢?新月,給這位公子拿套干凈衣裳過來。”
新月看了“美人魚”一眼,轉身去取衣裳。
我伸手將他拉上岸,他發梢上的水滴在我手背,涼涼的。
他坐在我旁邊,良久開口:“小公主這么有閑情逸致?”
他的聲音沒有父王的成熟,但聽著很舒服,“你認得我,你是何人?”我問。
“溫言。”他說。
溫言,溫言,我咀嚼著這個名字,真好聽的名字,言念君子,溫其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