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不接、短信不回,找不到人的楚許然沖冠一怒,直飛江川。
今晚就是江川音樂節的正式演出,沈知一睡醒就又去排練了,根本沒看手機。她推薦給張淼顏的曲目的確很適合他,并且還順手做了點改編,反正是自己的歌嘛。她本來想還欠著張淼顏上次的人情,這首歌原本也糊,版權費就算了;沒想到張淼顏說想跟和她出合作舞臺,試了一下……還真行。這本來就是她少有的甜歌,改成情歌對唱也很合理。音樂節主辦方對合作舞臺沒別的要求,就一句:別加錢。
沈知連連擺手:我還沒那么紅。
臨時增加了工作任務,她自然是忙得根本沒空看手機了。
你像檸檬酸/又比糖果甜
想念是很苦/但愛你幸福
要夢想成真/要遠走高飛
loser也無謂/你在就好味
沈知的舞蹈學得比鋼琴晚,是后來唱歌的時候總覺得舞臺空蕩蕩的應該加點什么,才逼著自己去學的。張淼顏不一樣,小偶像出身有童子功,這方面倒是幫了她不少。雖然音樂節的舞臺遠沒有《MK》正式,但沈知玩得酣暢淋漓。
這首歌叫《愛你好好味》,是在前司某個審美極其土味的制作人的壓迫下發行的,其實她自己一點兒都不喜歡。不過改成情歌對唱舞臺之后倒是稍微好了點,比起一個人獨唱的空洞,美好的氛圍還是得有人互動才行。沈知很喜歡音樂節也是因為就算她曾經還不紅的時候、那些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的時候,至少在這一首歌的時間里,還有人愿意聽她唱,哪怕是為了不虧票錢。
不過今天不一樣,今天她聽見臺下有人叫她的名字,特別嘹亮、特別清晰的一聲:“沈知!”
她高興地熱淚盈眶:“我在!”
表演結束,陶曉宜就看見自家姐姐興高采烈地揮著雙手跑過來:“小陶!剛剛有人叫我名字!你聽到了沒啊!”
陶曉宜也開心地舉起了手里的保溫杯:“知姐!”
然后……然后就眼睜睜地看見知姐撞到了一個人——大老板,你怎么又冒出來了?!
沈知還穿著高跟鞋,跑得雖然不快但動作比較僵硬,慣性大,她看見楚許然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啊……”伴隨著布料摩擦的聲音,沈知結結實實地撞進了楚許然懷里。
“第幾次了?”楚許然扶著她的肩膀,“你是一見到我就走不了路了?”
沈知又驚又惱:“你怎么在這?”
“出差。”楚許然言簡意賅。
怎么早不出差、晚不出差,偏偏她一離開北華他也跟著跑了?
“出差還有空看音樂節呢?”
“路過。”
“票呢?”
“撿的。”
騙鬼呢你!
沈知見他不說實話,也懶得繼續聊下去了,站穩了之后掙開他的手,去拉小陶:“走了,回酒店。”
然后被人半路截下:“等會,跟我去個地方。小陶,你下班了。”
陶曉宜默默地把保溫杯塞進了沈知的手里,用眼神和沈知道別:姐,下班不積極,思想有問題,我先走一步!
沈知怒了:你是到底是誰助理?
小陶很聰明:但是大老板給我發工資。
沈知只好被楚許然帶走了。
“出差還親自開車?”她左顧右盼,發現車里真的沒司機。
“來得急。韓助理有事走不開。”公司總不能沒人管。
“你要帶我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沈知覺得楚許然有點奇怪,什么都不說、神神秘秘的,讓人很不安。
然而,他很快就說話了:“你今天晚上,難聽。”
“什么?”沈知有點吃驚。說這首歌原版難聽她認了,今天晚上的雙人版本可是她精心改編和設計的,臺下都有人叫她的名字呢!怎么會到“難聽”這么嚴重的程度!
“你胡說。”
“我沒有。”楚許然一本正經地說,“以導演系的審美保證。”
“你沒有審美。”沈知下定決心,當楚許然就是在胡說。
“你和張淼顏有這么熟嗎?”
“啊?”沈知沒懂,怎么一下從唱歌難聽變成張淼顏了。
“你們被拍,你不知道?”
“哦……你說那個啊,”沈知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那也沒什么,就一個彩排視頻而已。”
你是沒什么!但在cpf眼里很有什么!同框即發糖,對視即結婚!
楚許然佯裝漫不經心地說:“以后合作要和公司申請。”
“啊?合同里沒寫。”楚許然,你真的管很多。不懂音樂能不能不要瞎管。
“我現在說的。”
“你說的不算。”
“我是老板。”
“老板答應過我會給我創作自由。”
自由……是創作自由不是CP自由!也不看看自己和張淼顏都在別人眼里跟結婚了一樣!誰懂啊!楚許然落地江川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查看胭脂超話有沒有發生什么重大變故,然后看見cpf把江川音樂節發布的官方海報里的沈知和張淼顏摳下來p了結婚照。
他氣得差點把手機扔了。沒品的東西!
“你上次不都看出來他想追你了嗎?”楚許然裝不下去了,咬牙切齒地,“那你還給人可乘之機?”
“嗯……老板,我現在單身,合同里也沒約定我不能談戀愛。”沈知很嚴謹,“所以,這不叫可乘之機吧?這不就是他的自由么?”
“他有什么自由?”他還敢有自由?
“追我的自由啊。”剝奪,立刻剝奪,全世界男人追求沈知的自由統統剝奪!
“你喜歡他?”楚許然的聲音冷得像是剛從冰柜里拿出來的冰塊似的,還冒冷氣呢。
“這都哪跟哪?”沈知無奈道,“他追我我就喜歡他了?我也沒那么好追吧。”
“你很難追嗎?”
這話一問,車內半晌沒動靜。楚許然遲來地看了一眼反光鏡,然后發現沈知也在盯著他看,慌得他差點踩了急剎車。
“楚許然,你套我話?”
“隨便問問。”楚許然不愧是學導演的,自個兒的演技也不算差,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人看不出一點兒破綻,“怕你重蹈覆轍,公司虧不起。”
“我不會,你放心。”沈知的語氣輕飄飄地,“不想再愛任何人。所以不是難追,是根本不用追。”
喂……他好不容易抓住機會打聽打聽,怎么一打聽還把自己的路給封死了?上次不是還說“我不敢想你”嗎?這回就變成了“不想再愛任何人”?
那他當狗行不行啊?
熱心市民沈女士挺喜歡小狗的,手機里的視頻APP推送全都是小狗。
“張淼顏團隊提出過炒CP綁定的方案,我拒絕了,你知道的吧。”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再見到這個男的了。
“我知道,我也不想。”沈知點了點頭,然后露出了一種很無奈的微笑,“不過cpf的事情我看到了,嗑點兒也挺好的。”人不嗑點兒怎么活啊?
“就這樣?”
“不然還要哪樣?”
楚許然又沉默了,沈知覺得好笑:“那我總不能在額頭上貼個紙條說我不是張淼顏女朋友你們不要再造謠了啦!”還特地夾著嗓子用很浮夸的語氣說的,惡心得沈知自己都連連搖頭。
“可以。”楚許然居然點頭了。
“你瘋了。”沈知給出結論,不想再跟這個莫名其妙的小男孩爭下去了,又問了一遍,“到底帶我去哪?去干什么?我穿這樣合適嗎?”
她還穿著演出服,車里的空調溫度不高,短裙凍得她有點冷。
楚許然瞥了一眼她紅紅的膝蓋,一雙修長白皙的腿泛出紅色是真有點兒讓血氣方剛的少年垂涎欲滴了。
他默默地調高了溫度,然后伸手把扔在車后座的外套拿給她:“蓋上。”
楚許然雖然不用香水,但衣服上的香味還是挺濃的。沈知也不太喜歡香水,上次被張淼顏推了一把,那個濃重的香水味讓她暈了好久。
“你用什么味道的洗衣液啊,好好聞。”問完沈知忽然意識到問了個沒意義的問題,“哦,忘了,少爺不會自己洗衣服。”
“你不也是洗衣機嗎?”他回答不上來,因為真的沒注意家里的洗衣液是什么味道的。但是洗衣機他還是會用的!怎么被沈知說得好像生活不能自理的廢物一樣。
“也有沒有的時候啊。”
“什么時候?”不至于吧。他也簡單地看過沈知的家庭資料的,雖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貴的家庭,但好吃好喝地供養一個獨生女是綽綽有余。
“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沈知的聲音忽然變輕。
剛和周櫟在一起的時候,都沒什么錢,能找到住的地方就已經是萬幸。家具都是房東有什么就用什么,沒有洗衣機的話也買不起……就算買了,之后也很難搬走,還是麻煩。夏天還好,衣服單薄,洗起來也簡單;冬天雖然不用每天都換洗那些厚重的衣服,但只換洗一次也能把人累得夠嗆。
沈知沒繼續說下去,楚許然也沒問。他不知道沈知和周櫟之間具體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但只要和過去的事情有關系、又是二十多歲的年紀,能讓沈知用這么失落的語氣講話的人,應該沒有第二個。
“我是要帶你見林導。”楚許然果斷換了話題。
改變不了的時光就不改變,參與不了的回憶就不參與。反正時間總是往前的,沒有人能一直活在十八歲。更何況,沈知也不會縱容自己一直走不出十八歲。
這一點,他很相信。
“林琴薇?”沈知大吃一驚,“她在江川?”
“嗯。新電影需要在江川取景,不過不多,只待一周,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楚許然換上一副驕傲的語氣,“不然你以為,我親自來是為了什么小事嗎?”
問了一路張淼顏,誰都會以為是為了緋聞來的吧!
“見她……是……”
“新電影的OST。”
“我唱?”沈知瞪圓了眼睛。
“還得你寫。”楚許然補充道,“她原本想找的合作對象,是水雀。”
“所以……”
“你告訴她了?”
“沒有。”他不至于這么沒分寸,明知道沈知很介意,自然不會亂說,“但我向她保證過,這個人不會讓她失望。”
“那當然。”沈知自信地笑了,“給水雀寫的那些我自己都沒幾首滿意的。”
“那就好。”
車內再一次陷入短暫的沉默,江川的氣候比北華濕潤得多。粘稠的晚風自車窗外灌了進來,把沈知的長發吹得迎風起舞。
她的視線也被分割得支離破碎,頭發糊了一臉卻還是笑得燦爛,輕輕哼著的小曲兒裹著柔軟的風一齊鉆進楚許然的耳朵。
“謝謝你。”他聽見她無比認真地說,“我感覺到……”
“天快亮了。”